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霜华有诺(魔道祖师双道长同人) 作者:明月照霜 文案: 一切OOC属于我,原著作权属于墨香铜臭大大 这是宋岚负霜华行世路之后的故事。全文1∨1,he,温馨无虐脑残文,cp宋晓,宋晓,宋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岚,晓星尘 ┃ 配角:清漪,阿箐 ┃ 其它: 第1章 缘起   仙门之中风云变幻,最终归于平静。   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和孤高出尘的含光君断袖了,蓝家上次见过的哪个小辈和鬼将军跑来跑去,清河聂家家主真人不露相,兰陵金氏小公子接位之后被他舅舅愈发折腾了,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身形高挑的黑衣道人默默听着客栈中的言语,看着杯中茶水冷却,最终留下银钱走出客栈。   道人背上背着两把剑,臂挽浮尘,面容清俊冷凝,眼眸明亮,一眼看去如同明月照霜,正是在义庄与魏无羡一行人分别的宋岚。   宋岚听闻此处西边小镇最近似有走尸作祟,欲行向那处,不出多远,忽的心有所感。抬头远望,只见天际一道白虹降落。   天降异象,不知是何处竟有这般动静?是有何异宝,或是变数?不过此时,想必自会有人关注。   收回目光,宋岚伸手抚住胸口的锁灵囊,迈步离开。   待得日光西斜,夜岚涌动,前方终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家客栈,却是刚好有了歇脚之地。   此地恰好是个十字路口,是几个镇子连通的必经之地,这家客栈的名字便也随意取了个“四方”之名,倒也简约大气。   宋岚进店要了一间房,环顾四周,虽说是乡野小店,却拾掇德整洁干净,颇有几分朴素可爱。   沐浴之后,宋岚披散着漆黑的长发盘膝坐到床上,小心翼翼的自怀中取出两个锁灵囊,里面正是晓星尘和阿箐的魂魄。   自遇见含光君,至今已有三年时光。经过三年的温养,囊中魂魄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不过···也仅仅一丝好转罢了。   两团魂魄安安静静的缩在锁灵囊里,宋岚纹丝不动的表情终于渐渐舒缓,他轻柔的将两只锁灵囊捧在掌心,眸色温柔,褪尽孤傲。   ‘星尘,我今日路过客栈时,听闻仙门中已经逐渐平静,还发生了很多趣事,含光君同夷陵老祖竟然都结为道侣了。   他二人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若是成婚,我们也当备礼祝贺,你也该醒来才是。你从前向来早起,我竟也不知你而今这般能睡。   ’   想起往事,宋岚清俊面容上不由绽出一抹笑容,恍如寒梅映雪,眩目以极。   ‘你我曾说同回白雪观赏雪,如今这样的美景倒是便宜我一个人。等你醒来,我们重建白雪观,再收些徒弟可好?你不醒来,跟着你的这位阿箐姑娘怕也不会醒吧?你常说我言语太少,容色亦冷,你若不醒来,这位姑娘醒了定要害怕,快醒过来吧······。’   宋岚闭上双目,心中絮絮言语,而后又小心的将锁灵囊揣入怀中,抽出双剑默默擦拭。   霜华向来是晓星尘的心头之物,宋岚每日擦拭拂雪的时候都会连上霜华一并,即使晓星尘未醒,霜华亦绝不蒙尘。   还剑入鞘,宋岚呆坐片刻,猛然回神,不由得苦笑。   成为凶尸之后,不惧风霜雨雪,不眠不休亦无挂碍,倒是省事。   只是···忽然多出许多闲暇,即使过去三载,依旧叫人难以习惯。   宋岚原本是不必留宿客栈,然念及晓星尘漂泊许久,不当再风餐露宿,就像如今这般行遍世间,应该更合他心意才是。   第二日,宋岚到达此行目的地柳镇。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镇上柳絮青青,飞絮游丝不定,本该欢声笑语的镇民却都愁容满面,氛围沉重,素来迎南送北的客栈伙计眉宇间亦是惶惶。   宋岚伸出食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疑问:“此地近来有何事发生?”   伙计面上一惊,神色犹疑,目光闪烁。   宋岚伸手掏出碎银放到桌上。   钱财一现,伙计目光一亮,堆着笑容滔滔不绝起来。   却原来,这柳镇素来与外界联系不多,镇中百姓亦少,然因此处风调雨顺,山清水秀,镇子已平顺了数百年。   一月前,忽的天降大雨,雷电交加,第二日镇民起床才发现镇上几百年的老柳树已被劈焦翻到在地上,树底下一个大坑,坑中竟有一口破烂棺木。   镇上的老人带着大家焚香祷告之后将棺木拾掇齐整又埋了回去,烧焦的老柳树也被立了起来。   本以为并不大事,却没想到自这以后,镇上便时有怪事发生。   宋岚蹙眉,写道:“何等怪事?”   伙计叹了口气,无奈诉说原委。   起初镇上并无大事,只是家禽家畜不断丢失。到得后来,家犬彻夜狂吠。最后,竟有镇民消失不见。   大家猜测定是那日雷电劈出了棺木中的东西,几番花重金请法师前来,最后却连法师也失去踪迹。   村民们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可是他们世代居住此地,又怎么舍得离开家乡,又能走到何处呢?   到如今,镇上已经丢了五人了,连上法师,已经有整整十人不见踪迹。   这五人,无一不是成年男子,就是那五个法师,也正当壮年。   宋岚细细思索了店伙计所言,心中略微有了猜想。   镇上曾经枝繁叶茂的老柳树已经气息奄奄,粗壮得至少需要三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的树干如今已然漆黑,树上祈愿的红布还残留着一些尚未燃尽的边角。   宋岚伸手触上树干,长眉微锁。   这柳树乃是七百年的古树,早已有了灵气,但树下棺木中尚残有邪气,必是曾有人于此镇压邪物,机缘巧合之下被雷电击破封印,放出了棺中之物。   宋岚垂眸思索,却在眼角瞟到一物时猛然怔住。   老柳树焦黑的躯干上,长出了一片小小的不惹人注意的嫩叶。命不该绝,老柳树被镇民埋回去后重焕生机了。   宋岚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片新叶,不自觉的抚住胸口,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柔若春风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渣作者的摸索和友人提点,发现渣作者的文章构造有点问题。缺点,必须改;坑,还是要填。回炉重造一下,渣作者先捋一捋思路 第2章 转机   宋岚一路追踪阴气,御剑上了柳镇背后的小旺山。不消多时,就在陡峭的山壁上发现了一个阴森的洞窟。   抽出拂雪,燃上火折子,越行向里,宋岚越蹙紧了眉头。   幽暗洞窟中邪气浓烈,腥味极重,令人作呕。地上四处都是散落的兽骨人骨,不知有多少生灵葬身此处。   宋岚脚步一顿,拂袖自洞外引来一阵清风。   正在此时,一道白影猛蹿了出来。   宋岚目光一凝,挥出一剑。   只听“铛”的一声,拂雪如同撞上冷铁一般擦出森白火花。   宋岚回剑再刺,手指微动捏出一个引火诀抛了出去。   明晃晃的山洞里,浑身白毛的怪物睁着一双绿瞳,挥舞着锋利的双爪凶恶狰狞的看着宋岚。   一见火光,怪物立时惨嚎一声缩作一团,却是一头白毛飞僵。   宋岚一愣,眸中冷光一闪,转身回剑。   “噗嗤”一声响,是皮肉撕裂的声音。   那装作惧火伺机偷袭的白毛飞僵高举着爪子,呆呆站着,拂雪已洞穿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傲雪凌霜宋子琛,他的剑法,精妙无双。   乌黑的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滴落地面,待最后一滴血落下,剑身再度明净。   宋岚看着地上的飞僵,收剑回鞘,转身离开洞窟。   客栈小二依旧无精打采,看见宋岚,眼前一亮,显然记得这位给过赏钱的客人。   不待伙计赶来招呼,宋岚已运力及指,在木桌上留下痕迹。   ‘后山峭壁收敛尸骨。’   宋岚在洞窟外见到人攀爬的痕迹,想必此地采药人在这些地方应是如履平地。   “客官?客官?”   伙计看清字迹急忙赶出门外,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哪还有方才那人的影子?   店伙计愣了一愣,打了个寒颤,急急奔回客栈大呼小叫起来。   离开柳镇,宋岚随意择了方向,再至人烟处,已是姑苏境内。   虽则如今不必再饮食,却也需要知道仙门世家近来的状况,如今已是多年过去,尘世几乎无人识得宋岚,倒不必忌讳些什么。   宋岚方寻到桌子坐定,却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间也不由得惊奇,凝神听对方谈论。   “只要寻得宋岚或晓星尘的踪迹,赏一万两,凡提供确切住处,赏金十万两,说是故人寻访……这是谁?好大的手笔。”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这么久远的时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他们。”   “听闻寻他们的人现正客居云深不知处,姑苏蓝氏竟也搀和进去了?”   旁边的人惋惜笑叹:“这赏金固然使人心动,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十多年前的人,几人见过?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莫说踪迹,能识得容颜的又有几人?”   听得此话,原本兴冲冲的人一时也失了兴致,酒楼情绪奇异的低迷了起来。   宋岚抬目四顾,虽然气氛冷却,许多人的眼中却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财帛动人心,且不涉及江湖仇杀,自有人乐意效劳。   收回目光,宋岚长眉微蹙,抬步离开。   “咦?”   门前一位年长修士恰巧抬头,看见那逆光而行的黑衣背影不由得愣住。   “怎么了?”   “方才那人倒像是宋岚。”   身旁的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那人回过神来也有些羞恼,“只是觉得像,怕是我眼花了。”说着自己也摇了摇头将这一茬抛到了脑后。   回想酒楼所闻,宋岚皱眉苦思,自己和星尘已有十数年未曾出现,为何忽然有人寻找?还如此劳师动众。   故人?十多年过去,又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呢?若是姑苏蓝氏,应当早已知道自己和星尘如今的境况,找上自己,又有何事?   可是无论怎样,都不能任由此事继续发展,否则待得事情扩大,义庄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星尘醒来当如何自处?   宋岚思绪稍定,抬头望向姑苏城外连绵山脉。云深不知处啊……   蓝氏仙府坐落在姑苏城外深山之中,白雾缭绕,钟声悠远,一派祥和。   上一次宋岚来到此处,还是十数年前同晓星尘前来参加蓝氏清谈会时。   宋岚眼神一飘,彼时少年意气,携手逍遥,何等快意。直至而今,方才明了,那时的年月,快活得叫人妒恨。   走近后,宋岚这便发现,蓝氏高大气派的山门前,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这女子眉目精致,清冷出尘,如云鬓发斜簪着一支白玉荷花坠流苏的步摇,眉心一朵红莲印记,眼巴巴的望着来路。一眼便叫人知晓:这女子正在等人。   姑苏蓝氏穿着向来统一,既是如此,这女子当是外来客。   想起酒楼中言语,宋岚心中一动:这女子,就是寻自己的人么?   红衣女子见到山道上的黑衣人,眸光一亮,衣袂飘摇间迫不及待的来到宋岚身前,微红着双颊期待的看着宋岚。   “您是宋岚宋道长?”   宋岚微一颔首,眼中透出疑惑与询问。   眼前的女子自己并不认识,若是见过,这般出色的面容也当有记忆才对。为何她见到自己如此激动?   不待宋岚询问,眼前人已主动解释起来龙去脉。   “宋道长,我名清漪,家中世代行医,曾受过晓道长无意中的的恩惠,心中一直感念。由于我家长居世外,直至前时我无意中占卜得知二位深陷困境,晓道长魂散未醒,故此前来寻找二位报还救命之恩,救回晓道长。”   救回晓道长?   宋岚猛的睁大双眼,目光落在清漪脸上,想要分辨她话中真假。   清漪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神情却很是笃定,补充道:“我能让晓道长醒来。”   这一刻,宋岚仿佛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他本已成为走尸多年,而今却恍惚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奔流。   “道长你不必说话,你看着我,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清漪恳切的看着宋岚。   女子此时亦在心中窃喜:她本异世游魂,上天叫她托身莲花精,渡劫修成人形,费尽心思找到云深不知处,终于见到了自己想救的人。可见,上天还是善待两位道长。   ‘星尘……你能救醒他?’   清漪点头道:“能!几日前泽芜君染恙,作为治好他的谢礼,蓝氏已替我备好一应所需之物,答应我在此地施为。若道长不信,我愿请含光君作证,在蓝家面前当众立誓。”   “含光君正在照顾泽芜君,尚不得空。我在此处倒也算个见证。清漪姑娘确实医术了得,仁心圣手,让我自愧不如,宋道长不必太过担忧。”   清朗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身着黑衣的俊秀男子含笑自山门走出来,正是于宋岚有救命之恩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宋岚微微抿唇,缓慢而郑重的向两人一揖,一抬头,发现身前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到一边。   清漪眨眨眼,“晓道长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当得恩人知交的大礼!”   魏无羡也笑着摇头道:“我可没出什么力,况且两位道长乃是高洁君子,出手相助道义使然,当不得道长大礼。如今清漪姑娘已准备好一切,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宋道长,里面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天都在循环阿姐的闲云志,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一直在实训却迎来了期末考?!猝不及防,夭寿啦(°Д°) 第3章 故人   云深不知处的屋宇如旧,蓝氏门生守礼如旧,再来的自己却已非当年模样当年心境。   宋岚摸着胸前锁灵囊,唇角弯出一抹浅笑,温软的喜悦渐渐伸腾。   脑海中一浮现出晓星尘熟悉的笑脸,宋岚就忍不住唇角微弯,眸中透出一抹浅笑。   清漪正回头看,刹那间竟是怔住了。   那冰破莲生似的笑意,如昙花一现,美得让人呼吸停滞。   也只有晓星尘醒来的喜讯,能让宋岚露出这样的神色吧。   清漪很期待晓星尘醒后的日子。   三人七弯八拐的绕过亭台水榭,来到一处枫林。   穿过枫林,便是一眼深潭,旁边依傍着一座小楼。   入目“幽潭居”三个大字笔迹娟秀,清瘦字体中透着几分温柔几分傲骨,显是出自大家之手。   “此处曾是蓝家一位仙子的居所,清净偏僻,不会惊动他人,晓道长醒来也好调养。”   魏无羡解释后,便同清漪带着宋岚走进楼中。   幽潭居外表不显眼,内里布置却很精致,典雅大方,不失高洁,楼中还有一方小院。   院子里摆着几口大锅,远远能看见一群上蹿下跳的少年,闻见浓烈的药味。   清漪引着宋岚从另一边绕进内堂。   院子里那群小子正是熬药的好苦力,就暂时别告诉他们宋道长来了,专心熬药吧。   “宋道长奔波多日,今晚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行救治可好?”   宋岚点头答应。如今自己受人恩惠,对于医术也是一窍不通,均需倚仗眼前女子,如何还能失礼挑剔。   清   漪神色一松,语气却郑重起来,“不知宋道长能否先让我一观魂魄探一探情况?”   伸手拿出怀中两只锁灵囊交给清漪,宋岚静坐一旁看着清漪凝神探视,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忧虑。   “这位姑娘情况还好,但是晓道长还需要宋道长你的帮助方可。”   清漪收回灵力,语气也轻松起来,“宋道长你如今是尘世中晓道长唯一的牵绊,怕是只有你能唤醒他。如今晓道长只有残魂,残魂是无法投生的,如果晓道长醒不来,魂魄会碎裂在天地间,消逝无痕。”   宋岚心头一紧,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不过道长不必太过担心,我既然寻你,心里便有几分把握。此番不过是想告诉道长另一件事。”   清漪看着眼前男子,眼神中不自觉露出痛惜。   “薛洋虽有几分本事,毕竟不及魏公子。你这具躯体残缺不全,且之前被薛洋控制伤了魂灵,时日一长必会崩坏。所以你也需要换一具躯体温养魂魄,这具躯体,怕是要舍去。”   宋岚点头,一具皮囊而已,并无关系。   清漪自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倒进香炉之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逐渐充盈了整间屋子。   “此香安神,有助于魂魄凝聚,脱离躯体束缚。今夜燃上,明日便能为道长换得躯体。”   清漪想了一想,又笑道:“明日怕是院子里那群小子也要来凑热闹,他们年纪虽小,却也是赤子心性。正是他们带我前来云深不知处,发布消息寻找道长极为热心。到时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道长海涵。晓道长和这位姑娘的魂魄,我先带去温养,明日时辰一到,我会前来告知道长。”   看着清漪走出房门,宋岚垂眸看着桌上跳动的火焰,一时间有些恍惚。   身负双剑,携故人魂魄,守着微薄渺茫的希望。本以为还要很久很久,甚至等不到故人归来。   没想到竟然如此突如其来的天降喜讯,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如同幻影。   窗外的月光洒在紧闭的窗杦上,透过镂空的雕花在地上照出一片朦胧月色。   今夜……似乎恰是十五?   宋岚起身走到窗前,伸出的手还未触上窗,又收了回去。   清漪说香炉中燃了安魂香,为免影响药效,还是莫要开窗了。   宋岚在窗前站了片刻,转身走回床前盘膝坐到床上,伸指弹出一记指风。跳动的火焰霎时熄灭,只余地上朦胧月光。   闭目之前,他想,今夜的月色想必很美,明夜的月色想必会更好。   翌日,天光微亮。一整夜都思绪翻腾、难以静心的宋岚睁开双目。   门外正好传来敲门声,伴着压低的说话声和惊呼。   宋岚起身打开房门,清漪正带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前。   “宋道长,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位公子叫欧阳子真,我能找到道长,多亏了子真的帮忙。子真一直很敬佩道长,子真,还不见礼?!”   清漪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欧阳子真一眼。   这傻小子,喜欢人家姑娘不和家长打好关系能行吗!   欧阳子真红着脸向宋岚行了一个大礼,规规矩矩的道:“晚辈欧阳子真,有幸在义庄与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祝此次咱们一举成功,救回晓道长和阿箐姑娘。”   宋岚倒还是对这少年有些印象,若非他们误打误撞闯进义庄引来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如今自己和星尘或许仍旧不见天日。   听得欧阳子真言语,宋岚颔首,轻飘飘一掌隔空托起欧阳子真。随后看向清漪。   清漪抿唇一笑,“宋道长同我来吧。”   空荡荡的屋子四个角落各置着一个香炉,正中央用朱砂画了一个硕大的八卦,八卦正中央放着一个蒲团,八个方位各有一盏明灯。   八卦前面放着一张桃木桌案,木桌正中央亦燃着一盏灯。   房间角落里一群少年排排并坐,最边上是含光君和扒拉着含光君小手的夷陵老祖。   宋岚定睛一看,义庄见过的人一个不落的全在此地。   众人只看见清漪拿出一个荷包往四周香炉中小心翼翼的倒,屋子里开始弥漫起淡红的雾气,一股奇异的香气混着雾气浮动飘散。   “此香名为仙人羡,万金难求的补魂之物。”   清漪添过香,拿起毛笔在宋岚眉心描了一道符。   “宋道长你一会儿坐到蒲团上去,全神贯注的用灵识呼唤晓道长。我给你描的符可让你触到魂魄,同对方灵识对话心意相通,到时候你只管拉住他就是了。”   宋岚点头,转身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捏紧指尖紧盯着桌案前的清漪和放在桌上的两个锁灵囊。   清漪伸手将桌上一团红线浸到灯油中,转头看向角落的一群少年,“红线是用来缚魂的,你们一会儿记得见机行事。含光君,魏公子,就拜托二位从旁照看一二了。”   魏无羡笑嘻嘻的点头:“清漪姑娘放心,开始吧。” 第4章 归来   两只锁灵囊缓缓伸上空中,清漪双手结出莲印,两朵红莲托着囊中飘出的两团魂魄飞去八卦阵中,一左一右漂浮在宋岚两侧。   地上的八卦泛出赤红的柔光,宋岚额头红印有意识一般缓缓流动起来,屋中忽然刮起呼呼大风,吹得九盏明灯火光飘摇。跳动的火苗却愈发明亮,照得整个屋子红光暴涨。   清漪手中十指如穿花蝴蝶翩翩起舞,送出一道道灵光射入八卦之中游走流连。   屋中的熏香同火光缠绕成流动的烟岚,交织滋润着两团魂魄。   宋岚双眼紧紧盯着两团魂魄,屋中的少年亦是大气也不敢出,只看得眼花缭乱。   一刻钟之后,阿箐的魂魄率先发生变化。   只见小小一团魂魄在红莲之中逐渐舒展,最后变成十多岁的少女模样,眼耳口鼻逐渐清晰,在红莲中翻了个身子缓缓的朝清漪飘去。   与之相对,晓星尘的残魂虽然也在逐渐舒展却始终聚而不凝。   宋岚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股凉意。   星尘他……还是不肯归来吗?   清漪指尖一动指向桌上红绳,原本湿哒哒黏成一团的红绳利箭一般破空而出,牢牢的缚住阿箐。   清漪扯住红绳用力一拉,将阿箐的魂魄扯出阵中。   众人七手八脚的接住阿箐,还来不及高兴,只听得清漪一声暴喝   。   “何方邪灵胆敢放肆!”   阵中晓星尘的魂魄微微一颤,眼看就要溃散。   清漪柳眉倒竖,指尖“咻”的冒出一缕跳动的火焰。   燃烧的火焰如一条火蛇游入阵中,包裹着晓星尘的魂魄。   清漪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滴入桌上油灯之中。   与此同时,宋岚眉心红印光芒大盛,吸引着晓星尘的魂魄移到他的身前。   “红莲烈火开道,焚尽不善之魂。阻我唤魂者,灭!三途河畔的花儿们,替徘徊魂魄指引归途!魂,归来兮!”   清冷的女声在房中回荡,传入九幽之中。   盛开在三途河旁的彼岸花摇曳着送出一缕花香四处飘散,捕捉着一道道流光缠绕着火焰飘去声音来处。   远方的某处小山村里,原本心情颇好的俊秀青年面色阴沉的看着锁灵囊中蠢蠢欲动的碎魂。   “是谁?竟然在唤他的魂?是宋岚吗?!”   清漪睁开眼睛,碎裂的魂魄已经在逐渐凝实,晓星尘的容貌也朦朦胧胧的显现。   不对!有人捉住了晓星尘的碎魂!   桌上的油灯“砰”的一声碎裂开来,清漪瞳孔一缩,眼疾手快的一手拢住灯芯上的火苗摘取到掌心送入阵中,另一只手不停的向阵法输送灵力维持阵法。   只见清漪一声清叱,翻手幻出红莲一掌拍入阵中   。   蓝忘机同魏无羡对视一眼,下一刻,陈情和忘机琴悠悠和鸣。   笛声杀机森然,琴声平和空灵,一齐接替清漪稳住阵中魂魄。   晓星尘的身影逐渐在红雾中显现。   阵中端坐如钟的宋岚眼疾手快一把捉住晓星尘的手腕往怀里一带,一手扣住他的腰身。   “嘭……”   眼看着碎魂没入空中消失不见,青年一手捏爆了锁灵囊,几欲发狂。忽的一朵红莲凭空射来,将他穿胸而过钉在墙上。   青年挣扎着抽出胸口盛开的莲花,忽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胸口和手上俱如火焚,手中诡异红莲已化作一缕青烟。   “是谁?……究竟是谁!”   在晓星尘的魂魄被宋岚扣住的那一刻,清漪仿佛看见晓星尘整个已经僵住了,然后被宋岚紧紧拉进怀里。   无论如何,人终于是回来了。   屋中人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退出房门,将此地留给终于重逢的两人。   宋岚并不知道,他眉心那道符不仅能让晓星尘与他心意相通灵识对话,还能看到他的过往记忆。   换眼之后的震惊,下山之后的苦苦寻找,死前的不甘心痛,负霜华行世路的孤独,因他所苦而苦的悲伤,以及……彻骨的思念。   宋岚只是郑重而虔诚的在心里说:“对不起,星尘,错不在你。”   “当初说永不再见,是我的错。我求你,回来。”   “亡者,非你过错。一同除魔歼邪,你不能食言。”   “如今,我已经不能言语,醒来,我做你的眼睛,你替我言语,可好?”   晓星尘的面容瞬间清晰,浑身抖得几乎要叫宋岚抱不住,两行透明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下流出。   魂体没有眼泪,但是清漪用法术使晓星尘的魂体得到短暂的凝实,也就使子琛看见了他这等狼狈可笑的样子。   晓星尘逐渐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宋岚,手指在距离皮肤半寸时却忽然顿住,好像被火舌舔舐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你不要看我,不要碰我……我已经太脏了。你看……满手鲜血,哪里还能碰你,哪里还配说什么除魔歼邪?   不是很可笑吗?   宋岚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又是沉痛又是欣喜,默默倾身,握住对方的手,主动让脸颊触上对方的手指。   “我生□□洁,你是知晓的。星尘……你从来都是最干净的,从我们相遇那日。……那些百姓的死,不是你的错。我知晓无论如何你都会自责,但是往事已经不可改,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晓星尘抓着宋岚身前的衣襟,声音哽咽,“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子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离开。”   向来高洁自傲的子琛,失去了栖身之地,被做成冰冷的凶尸,任由一个魔鬼驱使。自由之后带着自己和阿箐漂泊,独自履行诺言。   流离,失声,死亡,无论何等艰难,从没有过半分妥协和动摇。   子琛……从来都比自己更为坚定啊。   宋岚闻言,握着晓星尘的手又紧了几分,“以后……莫要再让我找你了,无论在何处,我都等你回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子里,房中红雾散尽,火光熄灭,其他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宋岚凝视着自己在心中思念了千百回的面容,庆幸又疼惜。自己的挚友,温柔如水的君子,终于回来了。   晓星尘颤抖着手将面前的轮廓五官细细描摹了一遍,忽然下移摸到胸膛,正是宋岚曾被一剑穿心的位置。   在山庄,当晓星尘明白这一切时,宋岚就站在他身前。   那一刻晓星尘忽然无比后悔,却又再无法挽回。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如果能像阿箐一样勇敢,能像子琛一样坚定,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希望死后魂归地狱,能够见到宋岚,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死后却又累得这人背负双剑,独行人间。   想来……都是自己太懦弱,不敢见,不敢想,最终分离十数年。   “都过去了,早就不痛了。你为我失去眼睛,我失去声音,乃至其他,可见都是定数,何必自责?你我又何必分论这些?挚友,我从前竟不知你如此记仇。”   极少见宋岚顽笑的晓星尘闻言一愣,泪珠滚滚而下,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缓缓摇头。   宋岚不提,晓星尘心中却很清楚,子琛因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了,自己欠他的今生怕是难以偿还,余生只有长伴他身侧,不再让他独自承担一切,方能弥补一二。   ‘我的挚友,是一位秉性高洁的赤诚君子……。’这一次,我不会再和他离散。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挚友,是一位秉性高洁的赤诚君子’   墨香修改之后这句话最戳我泪点,所谓知己,历尽千般磨难依旧情意不变。如果要给晓星尘醒来的勇气,只有宋岚在等他 第5章 团聚   宋岚同晓星尘在房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一别十数年,晓星尘魂魄散乱混混沌沌无所察觉,心情一直停留在死前那一刻。   太多的懊悔遗憾,太深的痛苦不甘,在重逢之后终究通通化作眼泪。   宋岚紧握着晓星尘的手,直待他情绪平静些许,才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替他擦去眼泪,动作轻柔的为他双眼缠上绷带。   房门“吱呀”   一声打开,暖洋洋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清冷出尘,一个温和俊逸,恰是互彰互映,令人目眩。   等在一旁的清漪眨了眨眼,“恭喜晓道长归来!不过道长眼下魂体依旧脆弱,要赶快放入躯壳温养才是上册。阿箐姑娘的魂魄清漪已经安置好了,两位道长随我前来吧。”   晓星尘闻言感激一笑,朝清漪深深一揖。   “姑娘大恩,晓星尘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在下可用之处,姑娘尽管道来。”   清漪赶紧上前一步扶起晓星尘,捂唇吃吃笑道:“两位道长不愧是至交,反应都一模一样。不过晓道长魂魄凝实只是暂时的,处置妥当才能叫清漪安心。”   晓星尘歉然一笑,“那就麻烦姑娘了。”   清漪将两人带到另一间屋子,屋中两个大大的木桶散发出浓烈的药味,水汽氤氲。   晓星尘闻见药味,正待开口,身子一晃,宋岚一惊,下一刻,两人已经沉沉倒下。   清漪伸手自宋岚头顶引出魂魄,一掌将轻飘飘的两只魂推到两只木桶中。   木桶里两个莲藕拼成的藕人本在水波中沉沉浮浮,待得两人魂魄飞去后立时闪烁出一阵光芒将魂魄吸入内里。   魂魄和藕人合为一体,逐渐变成人形。正是宋岚和晓星尘的模样。   清漪拍拍手,看了看木桶下煨着的火,转身悄悄退出门外,去到隔壁。   阿箐那姑娘还在隔壁泡着呢。   日升日落,两天时间过去。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消失,木桶药水下的手指微微一动,颤动的眼睫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最先醒来的人是宋岚。   宋岚一睁眼,便被难闻的水汽呛得蹙眉一阵猛咳,咳完之后,自己却愣住了。   他试着张了张嘴,清楚的听见一声叹息从嘴里传出。   “我……”   自己……能说话了?   晓星尘迷茫的睁开双眼,看见宋岚正愣在木桶里。缓过神,发觉自己也还泡在褐色药水里。   “子琛?”   宋岚这次是真的呆住了,他看着晓星尘明亮的双眼,猛的从木桶中站起身来。   晓星尘也傻在原地,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虽然屋里昏暗,但他确实能视物,更能确切的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不再空洞。   还不待如何惊喜,入目便是宋岚湿淋淋的□□躯体,只得微红了脸侧头垂下目光,“子琛……先穿好衣服吧。”   宋岚亦平复下来,耳根微红。他和星尘虽相交多年,亦曾抵足而眠,毕竟不曾如此失仪。   木桶旁各放了干净衣服和巾帕,二人穿着妥当。两相对望,不及言语,外面便传来适时的敲门声。   “两位道长可是醒了?”   “请进!”   一个进字未完,房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一道娇小身影飞扑进晓星尘怀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呜呜~道长,你终于醒了!我……我还以为……”   乍一听这声音,晓星尘便知是谁。   晓星尘摸摸阿箐的头发,微红了眼圈,“傻丫头,不是让你走了吗?”   阿箐仰起脑袋,一双黑亮的眼睛就像两口不断冒水的井,抓着晓星尘的袖子哭得直打嗝。   “道长~你让我走……可是我往哪儿走啊……呜呜呜~我……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们了。”   “好好好,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晓星尘柔声妥协,无奈的同宋岚对视一眼,目光温柔如水。   “小丫头……高兴也哭,伤心也哭,羞是不羞?”   清漪唤了仆人来将木桶抬出去,倚着门笑看晓星尘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等到阿箐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出言打趣。   阿箐扁了扁嘴,这才松开晓星尘,狠狠擦掉面上的眼泪。“清漪姐你又笑话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道长了。”   “是是是,不过再哭眼睛肿成桃子可就不漂亮了!你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还是第一天用呢!”   清漪摇头一笑,将目光放在并肩而立的两位道长身上。而后抚掌感叹道:“两位道长果真……”一对璧人啊!妙哉!妙哉!能使这样的两人重逢,花费再多力气也是骄傲。   不过感叹归感叹,正事还是不能忘。清漪自袖中摸出一个浅绿玉瓶,交给宋岚。   “晓道长的眼睛虽暂时能视物,却还不能见光。需用瓶中药物每夜包敷双目,待药效完全修复双眼后才能取下绷带。”   清漪顿了顿,眸中溢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续道:“这药效虽好,晓道长怕是会有些受不住,所以我建议两位道长先同住一屋,便于照看。不管有多难受,都不能让晓道长自个儿碰到双目。”   宋岚接过药瓶,郑重点头。   清漪袖手而立,望一眼门外夜幕。出声唤了依依不舍的阿箐,“天色已晚,阿箐你先让两位道长休息一下。今夜你便同我一起住吧,一会儿给你讲昨日未完的故事。”   阿箐点点头,转头冲宋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主动让清漪牵着手走出去。   宋岚迟疑片刻,道:“星尘,闭上眼睛,我去点灯替你上药。”   晓星尘点点头,乖乖坐到床上。听着宋岚脚步声渐远,又渐渐靠近。随即身边的床褥微微下陷,眼皮上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   宋岚动作极其轻柔,见到晓星尘眼皮一抖,便小心顿住,低声询问道:“疼吗?”   晓星尘耳根一红,“不疼,有点凉。”心中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何处。   子琛的声音太温柔,眼神也太温柔。从前他虽然也温和,但是性情冷傲,极难看见这样外露的柔和,和这般的小心翼翼。   转念一想到会有这般变化的原因,晓星尘心里霎时又沉重起来,心头原本的轻松也沉入谷底。   不过他马上就来不及想这些了。   清凉的药膏逐渐渗进皮肤,一点一点的随着眼部经脉游走   ,最后化作丝丝瘙痒,愈发强烈。   晓星尘倒吸一口气,猛的握紧拳头。   宋岚正熄了灯准备躺下,听见动静侧过身,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药效发作了?”   “痒……”晓星尘抿唇,口中溢出一丝急喘,手心的指甲又紧了几分。   宋岚握住晓星尘双手,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掰开蜷曲的手指,蹙眉拿巾帕一点一点擦尽掌心被掐出的血丝。   泛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扣住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等晓星尘缓过神来慌忙松开手指,圆润的指甲已经陷入对方的皮肉中。   “子琛……你放开,我没事。”   晓星尘手一缩想要挣开,却反被握得更紧,下一刻,背上传来一股轻柔的拍打。   宋岚将晓星尘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只手搭在对方手上按住,另一只手动作生疏的试图安抚晓星尘,“你若受不住,叫我,我替你封了穴道。”   晓星尘一顿,奇异的觉得双眼的痒痛似乎不那么难捱。深吸一口气咬牙摇头,“无妨,我还好。”   宋岚仔细瞧了好友面色,终是放下心来,却并不收回挟制住晓星尘的手,“睡吧,我看着你。”   清浅的呼吸拂在颈侧,带着似有若无的莲花清香。   晓星尘渐渐被双眼感觉折腾的麻木,睡意朦胧中恍然升起一个念头:子琛向来不是喜梅么?便是贴身衣物,也萦绕着似有似无的冷梅香,现在怎么变成莲香了?   身侧的呼吸变得悠长轻缓,宋岚微微睁开双目,柔和的目光在熟睡的人脸上停留片刻,而后终于安心睡去。 第6章 离去   叽叽喳喳的啁啾之声清脆入耳,晓星尘微微一动,忽的感觉到自己正贴着一具温暖的躯体,猛的意识回笼。   腰间搁着的手臂依旧中规中矩的覆在自己的手上,两人的距离却不知不觉的紧贴在一起,近得能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晓星尘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还魂归来时,子琛没有心跳,也没有这么温暖的体温,亦没有熟悉的低沉声音。   心头倏忽便酸酸胀胀,似苦还甜。   上苍眷顾,能让他们遇到一位妙手神医,能让子琛恢复如初。   “醒了?时辰尚早,可要再歇片刻?”   宋岚自义庄遇害之后,昨夜再度尝到安眠的滋味,一夜无梦,五更天便已醒来。是以晓星尘一动,他便知晓了。   晓星尘摇头,两人双双起床着衣。毕竟失明多年,摸索着穿衣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稔。   宋岚抿唇看着晓星尘穿好衣服,伸手将他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晓星尘不明就里,“子琛?”   “别动。”宋岚拍了拍晓星尘的肩,拿起一旁莹润的角梳一丝不苟地替晓星尘梳起头来。   及腰长发泼墨一般柔顺的垂在身后任由宋岚摆弄,镜中的面容泛起一层薄红。   “子琛……我自己可以的。”晓星尘心中暗暗反省自己,这般大的人,竟还让好友梳头,着实不该。   宋岚轻轻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最后从袖中抽出一根发带替晓星尘束好头发。   发带通体雪白,上缀着翠绿的竹叶纹路,简洁中透着几分雅致,是白雪观山下一位老婆婆卖的,从前两人也常在那儿买些零碎东西。   这是他被抱山散人复明双目之后回白雪观时路过看见的,第一眼便觉得星尘应当会喜欢,故买来后一直放在乾坤袋中。虽后来波折重重一直未能送出,到如今却也依旧如新。   “我寻你前在凌婆婆那儿买了一条发带,本欲向你赔罪。今日一看,果真适合。”   晓星尘心里一震,胸口忽然毫无预兆的疼痛起来,似有绵密的绣花针扎进心脏,叫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晓星尘恍然想起,自己死前摸到拂雪的那一刻,痛彻心扉,恨不能死。如今却有另一种痛,叫他悔恨醒得太晚。   他最终还是勉强在唇角牵起一抹弧度,转身用看不见的眼睛抬头看着宋岚。轻轻道:“子琛……我们回白雪观吧。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凌婆婆可还健在,复明之后,我想看看白雪观的雪景。”   “好。”   宋岚和晓星尘本欲马上离开,毕竟麻烦蓝氏太多,而今痊愈,也当离开。   不过想法刚一出口,便被清漪劝住了。   虽则已然痊愈,毕竟是方好,调养几日上路才是妥当,更何况晓星尘苏醒不久,更该修养一番。   宋岚虽自觉无恙,事情关乎晓星尘,也就并不强求。因此便又留了五日。   第五日,两人收拾妥当出得房门,院子里清漪同蓝忘机和魏无羡正在低语。   “含光君应当明白,清漪虽擅医,医得身疾,却医不得心病。泽芜君如今皆因心病,须得了却心结方可。”   魏无羡同蓝忘机对视一眼,目中露出担忧。金光瑶已逝,这心结如何能解?   “清漪姑娘,当真别无他法了么?”   清漪沉吟片刻,“泽芜君如今身体修为已无碍,再调养一阵就能痊愈。至于心病,我昨日卜得一卦,或许将来可有转机。目前你们可以放心,泽芜君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   蓝忘机颔首,肃然道:“清漪姑娘对兄长有救命之恩,是我蓝氏的恩人,但凡不违背蓝氏家规,以后姑娘有需,姑苏蓝氏定然全力以赴。”   清漪含笑点头道:“多谢含光君,清漪此次只为两位道长而来,救泽芜君不过缘分使然,当不得含光君如此。以后若有所需之处亦可派人来寻清漪,只不过,再要治病,清漪可是要收诊金的。”   宋岚和晓星尘慢慢走近,另一边阿箐和欧阳子真也出来了。阿箐背着个小包袱,欧阳子真正红着脸默默跟在他身后。   “阿箐姑娘,你们这便要走了吗?接下来要去何处呢?”   阿箐打着包袱欢快的跑向清漪,闻言歪着脑袋道“不知道,不过道长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欧阳子真看着阿箐的笑脸,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那阿箐会来巴陵么?巴陵风景很好的。”   阿箐爽快答应了,回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清漪,道:“清漪姐,你和我们一起吧,昨天我问过道长了,他们都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   晓星尘闻言,也含疚看向清漪道:“清漪姑娘为我二人出山,倘若尚无去处,不若与我们同行可好?”   清漪闻言喜出望外。   她本非人,所居之处并不允许她们乱入尘世。她坚决出谷,便再难回去。能同宋岚晓星尘一起,护他们安然无虞,正是她而今唯一的心愿。   “恭敬不如从命,那清漪就多谢两位道长同阿箐的盛情了。”   蓝忘机和魏无羡身后,一众同欧阳子真和清漪来到姑苏的世家子弟也前来同四人告别。   他们本是约好一同夜猎。没想到遇到清漪,助她来到姑苏,找到宋岚,也是一场缘分。   五日时间,宋岚同晓星尘同这些世家子弟也熟悉不少。同蓝忘机和魏无羡话别之后,便带着阿箐走到一旁,将说话的时间留给一众少年和清漪。   清漪自手上脱下一个白玉镯子,握住金凌的手腕指尖一动,金凌手腕上鲜血瞬间滴落到玉镯上,玉镯染血,瞬间变作赤红色,内里赤光流转,妖异美丽。   金凌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拽回手,恼怒瞪着清漪道:“你做什么!”   清漪将玉镯戴到金凌手腕,挑眉看他道:“给咱们金小宗主的礼物啊,不要取下来,会有惊喜哦。玉不琢,不成器。金凌,你很优秀,一点不输给你家舅舅们年轻的时候哦。”   说完不待金凌反驳,转身走到蓝愿身边,伸手自袖中摸出一个锦囊,“若有何事,焚香即可,我会立即赶来。此次多谢你与景仪了。”   最后是欧阳子真,清漪方才轻声嘱咐了他几句话,清俊少年已经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治病救人什么的要是有需要你们找子真就好,他会通知我的。小子们,给你们的东西记得好好留着啊。生命可贵,有缘再见。”   清漪露出一丝笑意,挥挥手,转身宋岚和晓星尘正站在不远处,阿箐正在朝她招手。   清漪脚下如风来到三人身边,看得宋岚心里摇头不解:怎么遇到的丫头尽是些跳脱性子,白费了这么张清冷出尘的容颜。   身侧的晓星尘忽然开口。   “子琛可会觉得吵闹?”   宋岚淡然摇头,“她二人心性极好,且同你缘分深厚,兼有救命之恩,我并不介意。”   况且星尘经历太多,宋岚自觉自己也并非善辩之人,有活泼性子的人相伴,或许会更好。   蓝愿同蓝景仪看着山道上逐渐远去的四道人影,心中不由生出万分感慨。   “当年义城留下的伤痛,我们竟能亲手帮助挽回。”   蓝景仪点头道:“有阿箐和清漪姐,两位道长以后定不会寂寞。” 第7章 新居   鄱阳湖上碧波万顷、浩无际涯,湖中有山,风光无限。此地百姓日出而渔,日落而息,打渔采莲,生活平静。   这一日,湖中小岛上,飘来一叶孤舟。   舟上两男两女,两名男子背负长剑,面容清俊,一黑一白,一冷一暖,恍如谪仙。只可惜那白衣男子双目缠着雪白绷带,想来看不见。   两名女子一个身着红衣,额上一朵灼灼红莲,清冷绝美;另一个娇小玲珑,灵动秀美,正是宋岚一行四人。   他们离开云深不知处本欲回白雪观,然而清漪说最好寻一处水域静养一阵,四人便朝此地来了。   听闻鄱阳湖中有座小岛,景色怡人,四人决定居住一段时日。   此岛名为长山岛,虽面积不大,如一块青玉嵌在湖上,倒也秀美。   长山岛上居民以打渔为生,极为淳朴。乍一见四个神仙般的人物,竟相邀请他们去家中作客。   所谓盛情难却,却非长久之计。晓星尘当即托主人帮忙雇人在岛上一处僻静竹林旁建一座木屋。   因雇银给的足,不过四日,双层的精致木屋已经建好,连带桌椅板凳床柜器具都置办妥当。未时左右,一艘载了白米蔬果、油盐酱醋的渔船也靠了岸,将船上的东西都送进了竹楼。   送走帮运船家,四人这才得闲。   一楼是客厅厨房杂物间,宋岚同晓星尘在准备晚饭。二楼分作小五间,香被软枕,妆镜箱篑一应俱全,清漪正在铺床。   “道长……房间可以随便选吗?”被两处嫌弃无所事事的阿箐四处乱转,连蹦带跳的下楼奔到厨房,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晓星尘。   “你和清漪选吧,我和子琛住哪间都无妨。”晓星尘正在给宋岚打下手,闻言一笑,不待再言,阿箐已欢呼一声奔上二楼。   晓星尘含笑听着楼上传来的嬉笑,不由侧身望着宋岚的方向。   虽然没有言语,也看不见身影,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脚步声,锅里咕噜噜的水声却清晰的传入耳中。   宋岚将锅里的汤盛好,转身见晓星尘似乎小板凳上出神。   “星尘?该换药了。”   乳白色的药膏被雪白的绷带一层一层缚住,宋岚熨帖地缠好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时至今日,他做这些事已是信手拈来,妥帖无比。   “你已许久不曾练剑,切磋一番如何?”   晓星尘握着霜华,拿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自知,宋岚却将一切看得清楚。   这把剑,沾染众多无辜鲜血,就是这把剑,穿过子琛的胸膛……   就在晓星尘几乎快握不住剑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他握剑的手,是宋岚站在他身后。   “子琛?”   宋岚声音无波无澜,“你未醒时,我曾自创一套剑招,练与你看。”   二楼窗户前,清漪同阿箐站在一处看着楼下空地上交叠的人影,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夜暮将近,湖上渔船陆续靠岸,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明亮。万家灯火投入湖中,煞是动人。晚风中菜香飘散,诱惑人们归家。   宋岚进厨房端出菜,晓星尘已经将碗筷摆好了。“阿箐,清漪,下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阿箐从二楼楼梯口探出个脑袋,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清漪姐出去了,她说立刻回来。”   正说话间,清漪手提两坛酒推门进屋。甫一揭开封泥芳香四溢。   宋岚抬眸,“竹叶青?”   清漪一笑道:“两位道长重逢,又逢新居落成,今晚这顿饭两位道长应当共饮才是!”   晓星尘一愣,“我和子琛?”   “我明日要出去一趟,阿箐还小可不能饮酒。当然只有两位道长。我和阿箐就以茶代酒,庆贺一番。”   既然清漪这般言说,两人自然并不反对。   酒是极好的,香醇清冽,别有风味。就着饭菜,两人相对而饮,一如从前。   晓星尘唇角含笑,一杯接着一杯,胸中却泛起百味。宋岚微一敛眉,却也不说话,依旧同他对饮。   清漪同阿箐相视一眼,默契地收拾碗筷后悄悄上楼回房。   一坛酒逐渐见底,晓星尘也到了微醺时候。宋岚放下酒杯,握住晓星尘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星尘,小心明日头疼。”   晓星尘还是笑,倒是乖乖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肘撑着桌子歪头看向声音来处。   “子琛,你可高兴?”   宋岚一顿,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我很高兴。”   晓星尘闻言呵呵一笑,低低呢喃道:“我也高兴,这就像一场美梦,太不真实了,太不真实。”   宋岚轻手拿开酒杯,看着已经倒在桌上的晓星尘低声道:“以后都会一直如此。同行世路,除魔歼邪。”   低沉坚定的声音在屋中飘散,也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晓星尘听。   扶着晓星尘回到楼上安置好,宋岚环顾四周。房间是清漪布置的,说是布置,其实也只有被褥和洗漱物品。但这是白雪观之后第一个属于他们的栖身之所,也难怪星尘如此。   醉酒后的星尘相当乖巧,不撒酒疯,擦手擦脸也乖乖不动。   宋岚收拾好将人塞进被窝,展眉摇头:若是清醒时的他,是决不会说这些话的,想来以后须得多陪他饮酒。   这样想着,宋岚便也洗漱妥当,躺到晓星尘身边。既然喝醉了,想必不会再受药效困扰,好生歇息罢。   半夜,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飘出木屋,落到江上。月光下红衣猎猎,正是应当在房中安眠的清漪。   清漪回头看了一眼木屋,转身直奔西南方,踏月而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村庄。   清漪缓缓自空中落到地面,挽袖而立,冷笑道:“出来吧,寻我良久,我来了却不敢现身吗?”   “抢走我的东西,打伤我的,是你?你用了什么法子,为何伤口无法愈合?”   一个白衣人缓缓自夜晚的浓雾中走出来,面容俊秀,笑意盈盈,满脸兴味,可惜一只袖管空空,分明失了一条手臂。   清漪轻笑一声,好笑的回问:“你的东西?薛洋,你确定那是你的?”   白衣人笑容一滞,面露凶光。   清漪也不着急,只慢悠悠的理着衣袖,“你怎么不问问他可愿意?你似乎向来不问他人可愿意,取人性命如此,挖人眼睛也如此。”   薛洋长笑出声,转而恶狠狠说道:“我管他们愿不愿意,我想要的,取来就是。”   “我伤了你,你的伤口到现在怕还如同火烧吧。追这么远,想必不会是为了感谢我。”   薛洋嗤笑一声,四周浓雾缓缓散去,密密麻麻的走尸将清漪团团包裹。   “你得到了晓星尘的魂魄?你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清漪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自己曾想要千刀万剐的人,“我还救了阿箐,救了宋岚,你想怎样?再杀一次?做成走尸?陪你在义城住一辈子?”   “看不出来你医术如此高明,夷陵老祖做不到的你都能做到。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交个朋友?”   清漪冷笑一声,“朋友?这个词从你嘴里说不出来,可真恶心!”   薛洋大笑,“你自己送上门,可别怪我。”语罢手臂一挥,四周走尸迅速围拢。   薛洋眼睛一亮,嘴角露出狂热的笑容。   鄱阳湖上碧波万顷、浩无际涯,湖中有山,风光无限。   此地百姓日出而渔,日落而息,打渔采莲,生活平静。   这一日,湖中小岛上,飘来一叶孤舟。   舟上两男两女,两名男子背负长剑,面容清俊,一黑一白,一冷一暖,恍如谪仙。   只可惜那白衣男子双目缠着雪白绷带,想来看不见。   两名女子一个身着红衣,额上一朵灼灼红莲,清冷绝美。另一个娇小玲珑,灵动秀美,正是宋岚一行四人。   他们离开云深不知处本欲回白雪观,然而清漪说最好寻一处水域静养一阵,四人便朝此地来了。   听闻鄱阳湖中有座小岛,景色怡人,四人决定居住一段时日。   此岛名为长山岛,虽面积不大,如一块青玉嵌在湖上,倒也秀美。   长山岛上居民以打渔为生,极为淳朴。乍一见四个神仙般的人物,竟相邀请他们去家中作客。   所谓盛情难却,却非长久之计。晓星尘当即托主人帮忙雇人在岛上一处僻静竹林旁建一座木屋。   因雇银给的足,不过四日,双层的精致木屋已经建好,连带桌椅板凳床柜器具都置办妥当。   未时左右,一艘载了白米蔬果、油盐酱醋的渔船也靠了岸,将船上的东西都送进了竹楼。   送走帮运船家,四人这才得闲。   一楼是客厅厨房杂物间,宋岚同晓星尘在准备晚饭。   二楼分作小五间,香被软枕,妆镜箱篑一应俱全,清漪正在铺床。   “道长……房间可以随便选吗?”被两处嫌弃无所事事的阿箐四处乱转,连蹦带跳的下楼奔到厨房,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晓星尘。   “你和清漪选吧,我和子琛住哪间都无妨。”   晓星尘正在给宋岚打下手,闻言一笑,不待再言,阿箐已欢呼一声奔上二楼。   晓星尘含笑听着楼上传来的嬉笑,不由侧身望着宋岚的方向。   虽然没有言语,也看不见身影,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脚步声,锅里咕噜噜的水声却清晰的传入耳中。   宋岚将锅里的汤盛好,转身见晓星尘似乎小板凳上出神。   “星尘?该换药了。”   乳白色的药膏被雪白的绷带一层一层缚住,宋岚熨帖地缠好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时至今日,他做这些事已是信手拈来,妥帖无比。   “你已许久不曾练剑,切磋一番如何?”   晓星尘握着霜华,拿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自知,宋岚却将一切看得清楚。   这把剑,沾染众多无辜鲜血,就是这把剑,穿过子琛的胸膛……   就在晓星尘几乎快握不住剑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他握剑的手,是宋岚站在他身后。   “子琛?”   宋岚声音无波无澜,“你未醒时,我曾自创一套剑招,练与你看。”   二楼窗户前,清漪同阿箐站在一处看着楼下空地上交叠的人影,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夜暮将近,湖上渔船陆续靠岸,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明亮。   万家灯火投入湖中,煞是动人。晚风中菜香飘散,诱惑人们归家。   宋岚进厨房端出菜,晓星尘已经将碗筷摆好了。“阿箐,清漪,下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阿箐从二楼楼梯口探出个脑袋,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清漪姐出去了,她说立刻回来。”   正说话间,清漪手提两坛酒推门进屋。甫一揭开封泥芳香四溢。   宋岚抬眸,“竹叶青?”   清漪一笑道:“两位道长重逢,又逢新居落成,今晚这顿饭两位道长应当共饮才是!”   晓星尘一愣,“我和子琛?”   “我明日要出去一趟,阿箐还小可不能饮酒。当然只有两位道长。我和阿箐就以茶代酒,庆贺一番。”   既然清漪这般言说,两人自然并不反对。   酒是极好的,香醇清冽,别有风味。就着饭菜,两人相对而饮,一如从前。   晓星尘唇角含笑,一杯接着一杯,胸中却泛起百味。   宋岚微一敛眉,却也不说话,依旧同他对饮。   清漪同阿箐相视一眼,默契地收拾碗筷后悄悄上楼回房。   一坛酒逐渐见底,晓星尘也到了微醺时候。   宋岚放下酒杯,握住晓星尘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星尘,小心明日头疼。”   晓星尘还是笑,倒是乖乖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肘撑着桌子歪头看向声音来处。   “子琛,你可高兴?”   宋岚一顿,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我很高兴。”   晓星尘闻言呵呵一笑,低低呢喃道:“我也高兴,这就像一场美梦,太不真实了,太不真实。”   宋岚轻手拿开酒杯,看着已经倒在桌上的晓星尘低声道:“以后都会一直如此。同行世路,除魔歼邪。”   低沉坚定的声音在屋中飘散,也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晓星尘听。   扶着晓星尘回到楼上安置好,宋岚环顾四周。   房间是清漪布置的,说是布置,其实也只有被褥和洗漱物品。   但这是白雪观之后第一个属于他们的栖身之所,也难怪星尘如此。   醉酒后的星尘相当乖巧,不撒酒疯,擦手擦脸也乖乖不动。   宋岚收拾好将人塞进被窝,展眉摇头:若是清醒时的他,是决不会说这些话的,想来以后须得多陪他饮酒。   这样想着,宋岚便也洗漱妥当,躺到晓星尘身边。既然喝醉了,想必不会再受药效困扰,好生歇息罢。   半夜,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飘出木屋,落到江上。月光下红衣猎猎,正是应当在房中安眠的清漪。   清漪回头看了一眼木屋,转身直奔西南方,踏月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村庄。   清漪缓缓自空中落到地面,挽袖而立,冷笑道:“出来吧,寻我良久,我来了却不敢现身吗?”   “抢走我的东西,打伤我的,是你?你用了什么法子,为何伤口无法愈合?”   一个白衣人缓缓自夜晚的浓雾中走出来,面容俊秀,笑意盈盈,满脸兴味,可惜一只袖管空空,分明失了一条手臂。   清漪轻笑一声,好笑的回问:“你的东西?薛洋,你确定那是你的?”   白衣人笑容一滞,面露凶光。   清漪也不着急,只慢悠悠的理着衣袖,“你怎么不问问他可愿意?你似乎向来不问他人可愿意,取人性命如此,挖人眼睛也如此。”   薛洋长笑出声,转而恶狠狠说道:“我管他们愿不愿意,我想要的,取来就是。”   “我伤了你,你的伤口到现在怕还如同火烧吧。追这么远,想必不会是为了感谢我。”   薛洋嗤笑一声,四周浓雾缓缓散去,密密麻麻的走尸将清漪团团包裹。   “你得到了晓星尘的魂魄?你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清漪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自己曾想要千刀万剐的人,“我还救了阿箐,救了宋岚,你想怎样?再杀一次?做成走尸?陪你在义城住一辈子?”   薛洋大笑,“你自己送上门,可别怪我。”语罢手臂一挥,四周走尸迅速围拢。   薛洋眼睛一亮,嘴角露出狂热的笑容。   清漪挑眉一笑,下一刻已鬼魅一般出现在薛洋身前。   薛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不但笑意僵住,整个人也无法动弹。   清漪双手结出一朵红莲印,一掌拍入薛洋眉心。   “回答你的问题,我伤你所用是为红莲业火,可焚烧一切,包括你的魂魄。还有,我最怕死于话多。”   纤长白皙的指尖,慢慢冒出一朵红莲,盛放到极致,才能发现这分明是一团跳动的火焰。   “不可能……你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啊啊啊!。”   清漪后退几步,看着薛洋一点一点被火焰包围,直到魂魄焚尽,肉身化作一团灰烬,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走尸失去控制,依旧呆呆傻傻的围在一起。   清漪伸手捡起地上的降灾,看着在剑中哀泣的剑灵,微不可闻的叹气。   雪白的剑身逐渐被焚化成铁水,滴在地上。剑灵面容安详,逐渐化作虚无。   “可笑薛洋一世丧心病狂,害人害己,却不知道到底求的什么。执意往地狱走的人,怎能寻到温暖。”   清漪本想好好折磨薛洋,替两位道长报仇。可是当真看见这个人,却失了兴味。   大家现在都很好,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让自己也变得面目可憎。   清理完走尸,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清漪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足尖轻点飘摇而去。   直到远处红衣身影消失,一面墙后才走出两人。   “万万没想到,这清漪竟有如此身手,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蓝湛,你说呢?”   魏无羡啃着苹果,看向一旁牵着小苹果的蓝湛。   “确实厉害。薛洋竟然把自己都做成了凶尸,还好他已经魂魄消散,不再为祸。”   蓝湛侧头看向魏无羡,“这个村子走尸已被清漪灭完,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我们往山下,看哪儿不顺眼,就去哪儿,怎么样?”   “好。”   黎明到来,静寂的村庄常年笼罩的迷雾散去,别有几分淳朴,似乎从不曾被阴霾笼罩。   或许多年以后,此地又会再度热闹起来,人烟聚集。   终不会再有人知晓此地曾有谁驻足,有谁长眠。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最近面临期末考,不定期更新,估计等考完试就能稳定下来更新啦(*^ω^*)然后如果有问题或者有什么梗也可以给渣作者提,说不定可以做成小剧场啊番外什么的 第8章 水祸   晓星尘再醒的时候,晨光已透窗而入,蒙着绷带的双眼都能够感觉到明亮的日光。   伸手一摸,身侧被褥已经凉透,子琛怕已早起多时。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阿箐的笑声。推开窗细细听来,似乎是清漪晨间赶集回来给她买了新衣和首饰。   “醒了?”   宋岚一套剑招舞毕,抬头正看见晓星尘站在窗前。   晓星尘微笑点头,转身下楼,三人已摆好早饭坐在桌前。   宋岚伸手给晓星尘盛了粥放在面前,说起听到的传闻。   “今日有渔民说有一片水域近来常出事,我们可要去看看?”   晓星尘一笑,“子琛这样问我,定然是已有了决断。”   宋岚轻应一声,道:“极可能是水祟。”   吃罢饭,四人坐上租来的小船,宋岚以灵力御船。   小船不快不慢的朝前方行驶,一路将许多货船渔船甩在身后。   此时正是旭日初升,湖上波澜微微水汽蒸腾,水鸟盘旋翔集,朝天而唳,一派闲适。   小船悠悠,不一会儿便又追上了一艘货船,船上满载了黄澄澄的柑橘。   “清漪姐你看!橘子橘子!”   清漪被抱着手臂一摇,急忙点头道:“好好好,你再摇我可要晕了。”   阿箐赶紧停住,对着清漪做了个鬼脸。她向来聪慧,同清漪相处许久早就吃透了她的性子,撒起娇来得心应手。   恰巧货船上的女主人心中正纳罕这小船上怎的无人撑竿,船上的美丽女子便朝着自己开口询问。   “姐姐,您这橘子怎么卖呢?”   妇人一愣,笑眯眯地看向喊话的红衣姑娘,“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妹妹,白送你们几个可好?”   阿箐眉眼弯弯小嘴甜甜,“谢谢姐姐。”   对面果真抛来几个圆滚滚的橘子。阿箐伸手接住,好奇眨眼,“姐姐你家在哪儿?姐姐家橘子真甜,我们以后常来买你家橘子,”   “道长要尝尝看么?”   晓星尘摇头,“你呀……”   清漪剥开橘子,果然挺甜的,不由得也是心情颇好,笑道:“我们一早问那位姐姐买橘子,正是好彩,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姐姐你说是吧。”   货船上女子也是捂唇娇笑道:“正是如此,妹妹家这位小妹生得这般可爱,不知可曾许配人家?我家幺弟也是未婚配的儿郎,妹妹不妨去我家坐坐?不要钱包你橘子吃个够。”   宋岚同晓星尘猝不及防轻咳出声,清漪大笑看着俏脸通红的阿箐,止不住笑意盈盈,“谢谢姐姐家橘子,我家妹妹怕羞得很,不好意思呢。”   小船渐渐同大船拉开距离,船上妇人的声音带着笑从身后传来。   “不用客气,前方快靠岸处近来总是出事,两位妹妹可要当心。”   “看来他们说的就是前面了。”   阿箐好奇歪头看向晓星尘道:“道长,你们说的水祟到底是什么呀?”   “掉进河中淹死怨气无法化解的人化成的鬼物,会弄翻河中船只,杀害落水的人。”   小船将要靠岸,果然能看见前方船只纷纷绕开一处江面,四周码头热热闹闹的,偏这一处冷清无比。   宋岚凝神道:“且去一看。”   小船儿便晃悠悠的朝水面上去了,两边船只与岸上人见到纷纷出声提醒,叫他们把船驶开。   小船稳稳当当驶向岸边,忽然船身一沉,眼看要没入水中。   “起!”   宋岚清喝一声,脚尖一勾掀翻小船,同晓星尘升上半空。   另一边清漪揽着阿箐也升到空中,定睛一看,船底果然扒着两只面目浮肿的水鬼。   宋岚同晓星尘制服水鬼,清漪红绫一甩将其扔到岸上。小船轻巧的翻了个身,四人又落回船上。   驱剑入水,拂雪毫无异动。   晓星尘开口道:“看来此处当是没有了,此地是江家管辖边界,应当会有人来处理后续,子琛,我们换个地方上岸吧。”   “好。”   小船儿轻悠悠调头,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进了镇子,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几日正逢镇上庙会,庙会一连举办三日,远近乡村的人都会赶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岚一只手握住晓星尘手腕,将他半护在怀里,以防被行人撞到。   阿箐早已被热闹的市集晃花了眼,她毕竟还是少女心性,清漪怕她出事便也一路同行。   “小心!”宋岚伸手将晓星尘往怀里一带,避开身旁货郎的扁担,半边肩膀却撞上了身旁汉子。擦肩而过那汉子竟然毫无所觉,乐呵呵的走了。   晓星尘感觉到宋岚身周迅速低迷的气息,开口提议道:“我们无甚需要,不如找个茶馆等她们回来。”   宋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道:“也好。”   他向来有轻微的洁癖,极少到如此热闹拥挤的地方,难免无所适从。   遥遥唤住清漪,往前方一指,清漪会意,笑着点头。   两人进茶楼选了靠窗位置坐下,却恰好听见有人谈及水祟之事。   “这也是奇怪,咱们这儿数十年都平安顺遂的,也不知近日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一位老丈,一脸奇怪不解。   旁人奇道:“老丈,这莫不是又有人落水了?”   “可不是!昨日里一船枇杷全沉水里去了。万幸的是船上那两口子没事,不过那船枇杷可就可惜了。”   邻桌一人闻言摆手道:“唉,只要命还在,一船货算什么?这些日子出事,只有昨日那家回来了,已经是万幸了。”   老头子闻言摇头,“不止!第一次落水那娃子也没事儿!那小子上岸后怕他老子娘骂他,找个芦苇荡睡了一觉磨蹭了两天。昨日回去才知道他老子娘以为他死了,气的给了那小子一顿好的。”   茶楼众人都是大笑呼该。   晓星尘听得皱眉,若是水鬼,普通人怎会平安无事?若不是水鬼,早上抓到的可不就是水鬼?   宋岚和晓星尘所思无异,向那老丈问道:“老人家,他们可是在同一处地方出事的?”   老爷子闻言想了片刻,缓缓摇头,说道:“不是,靠岸处出过事儿,不过地方却没个准儿。”   恰在此时,阿箐同清漪上楼来了。   “道长,我听人说这儿晚上有灯会,可漂亮了,我们留下来看看灯会吧!”   晓星尘失笑,这丫头成天净想着玩儿,看来也该给她找些事情做了。   宋岚抬头一看天色,已近晌午。四人当即决定先吃过午饭再说。   茶楼听来的消息始终让人心有疑惑,宋岚同晓星尘最后决定再去看一遍,湖里还有别的东西也未可知。   小船又慢悠悠的驶离湖岸。此时正是五月出头,清风徐徐,荷叶亭亭,烟波浩渺。   清漪笑道:“到了六七月份,怕是荷花满湖,一定热闹不凡。不过此时也不差,景致动人,放歌一曲,再好不过。”   空灵歌声在水面缓缓荡漾开来,船上三人静静倾听,一曲歌毕,四人心情都很是不错。   晓星尘忽然想起什么,侧头对宋岚开口道:“子琛,我记得少时雪夜中在山林迷路时你似乎也唱过一支歌?因为那支歌我们才有幸遇到采药人指引方向,走出深山。”   “陈年旧事而已。”宋岚面容冷傲,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   晓星尘并不能猜到他神色如何,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遂不再说话。   清漪同阿箐对视一眼,默契看着湖面,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沉默一阵,低沉柔和的歌声缓缓响起。宋岚声线冷清,歌声中都沁着一股子霜雪的冷然,冷然中又有几分温柔,月色一般醉人。   晓星尘听得极是入神,唇角不自觉带了融融笑意。   阿箐偷眼瞄了宋岚,眼风又悄悄扫到晓星尘脸上。最后眨眨眼看向清漪,两人心照不宣的靠在一块儿微笑起来。   “诶?那儿有艘船?”   清漪定睛一看,正是早上运橘子那艘船,不由得笑道:“好巧!”   阿箐小嘴一撇,“哼!一点儿也不巧。”   清漪正要笑她,船上忽然传来惊叫,拂雪霜华同时铮鸣出声。   “水中有异。”   宋岚皱眉,飞身出去将船上两夫妇带回小船上。   船上的男子已经被船舱内货物砸出几处淤伤,少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神色惊惧未消。   清漪安抚的拍拍少妇手臂,柔声道:“姐姐莫慌,这位大哥只有皮外伤,不碍事的。”   晓星尘同宋岚联手稳住货船,船上大半东西都还在,只落去几框柑橘入水。   水底分明是有东西作祟的。   清漪忽心中一动,制止了要御剑入水的宋岚。   “道长,容我下去一看可好?”   宋岚收剑回鞘,看着清漪跳入水中,便同晓星尘并肩聚精会神注视着水中动静。   片刻之后,湖上泛起涟漪,一张清冷的绝色面容浮出水面,来到货船上。   “如何?”   “一尾鱼精,已被我收服。”   此事一出,花灯自然是看不成了。   将千恩万谢还留下半框柑橘的的夫妇送回船上,四人便也回到岛上,清漪也讲明自己从鱼精身上知道的始末。   原来这鄱阳湖自古长存,湖中一尾鲤鱼生活多年开了灵智,后来无意间同一名渔郎结缘。那渔郎见它聪慧,倒也不曾伤害它,一人一鱼也有了些感情。   后来鲤鱼精在湖底寻到一串罕见的蓝珍珠,它思维简单,只知道这东西许是可以给渔郎的,却不知这样一串珍珠已经价值连城。   渔郎得到之后大喜,不曾想他的邻居无意间窥看到此物心生贪念,竟为了珍珠伙同妻子谋财害命,将渔郎打死了扔进湖里。   看到渔郎尸体的鲤鱼大怒,弄翻了那邻居的船,那邻居落水之后不幸被货框砸中,溺死在了河中,变成了水鬼。   而这鲤鱼此后也怨尤那渔郎居住一带的人,气性来了便弄翻他们的船只。   一时间,竟也无法说这鱼精是对是错,虽然它惹得湖上频发事故,唯一死去的却只有那谋财害命的恶人。   阿箐眨眨眼,“没想到,妖怪也有知恩图报的呀?清漪姐,你把那鱼精杀了么?”   清漪默默闭上嘴,看向晓星尘与宋岚。   宋岚也不由得挑眉,看向清漪。   清漪拢了拢衣袖,衣袖上,细细的丝线在红衣上攒出碧叶白荷,一尾游鱼原本正欢畅潜游,忽的尾巴一僵,小心翼翼的藏到一片荷叶下。   宋岚收回目光,也不追问清漪用的何种手段,“既容它留下,便不能再让其生出事端。”   晓星尘抿唇浅笑,想来早知宋岚会如此言说。   “万物有灵,妖同人无异,也有善恶之分,阿箐你以后也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清漪:有人想我们阿箐做媳妇了,唉!   阿箐:(脸红)胡说!   欧阳子真:(T▽T)阿箐要被拐跑了,怎么才能追到喜欢的姑娘呢?在线等,挺急的。 第9章 复明   自水祸除去后,为了避免麻烦,几人给木屋弄了一个障眼法,安安心心调养身体。   书桌前,宋岚站在晓星尘身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得极为认真。   一旁的小几前,阿箐捧着一本奇谈怪志看得津津有味。   落下最后一笔,宋岚抽出晓星尘手中的笔搁到一旁,眼神柔和的看着正襟危坐兀自疑惑的晓星尘。   转眼数月过去,晓星尘脸上已没了初醒时的忧郁悲愁,比之年少时亦多了几分洒脱。   晓星尘微微仰头侧耳向后问道:“子琛,你写了什么?聚散随缘,善恶随心。勿忧勿惧,不憾不悔?”   “这是师父曾训诫我的话,他说我学无可学,应当长行世间悟心。只留下这两句话就离开了。”   晓星尘忽然想起,子琛曾经说过他并非自小生长于白雪观,而是借住在白雪观。   “子琛的师父定也是看透世情的坦荡君子,不世高人。”   宋岚极少谈到未识晓星尘之前的事,现说起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师父,眸中亦透出暖色。   “师父从未说过自己来历姓名,只说收我为徒是缘分,倾毕生所学相教,缘尽便当出山。”   难怪子琛这样冷清疏离的性子,却原来他从前生活也未热闹过,有这样一个师父,是幸运,也是不幸。   晓星尘安慰地轻拍宋岚手臂,想起两人年少初遇。   那时子琛还很年少,清俊五官青涩未退,神色却极冷漠老成。夜猎时两人因追踪同一头虎妖相遇,却不慎跌入虎穴。   宋岚为晓星尘挡去一击,肩背受伤却死活不肯自己碰他。   最后宋岚被晓星尘趁着他体虚无力扒开衣服包扎伤口,自暴自弃任由晓星尘折腾,好在两人最终逃出生天。   “为何发笑?”   晓星尘抿唇止住笑意,“想起初识,你……”   “星尘……”   晓星尘乖乖闭嘴不再说话,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股渴望,很想再见到子琛,如果能看见就好了。   恰巧此时,正在楼下晒太阳的清漪掐指一算,仰头冲着二楼抛出惊喜道:“晓道长敷药时间已至半年,可以拆绷带啦!”   这数月以来,晓星尘双眼上药换药都是宋岚一手照顾的,清漪同阿箐双双觉得当由宋岚做这最后一步-拆绷带。   宋岚半蹲在晓星尘身前,诡异的沉默。   晓星尘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子琛?”   僵硬的双手终于触上脸庞,晓星尘感觉到颤动的指尖,心中的惶恐不安忽然烟消云散,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怎的比我还紧张?”   宋岚心中难得因晓星尘这态度有些羞恼,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解开绷带,一圈一圈的拆开。   抑制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宋岚屏住呼吸缓缓开口,“星尘,睁开眼。”   浓密的眼睫缓缓颤动,紧闭的双眼逐渐睁开。   长久不曾见过阳光的双眼即使在特意关上门窗的室内,也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向身前。   模糊的光晕一点一点清晰,直到眼中映出熟悉的面容。   晓星尘沉默片刻,看着宋岚满脸的紧张。忽然露出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容,看向面前的人道:“子琛多年不见,依旧如此风采。”   阿箐欢呼一声,一把抱住清漪。   宋岚憋了憋,心中大石落下,终是忍不住瞪了晓星尘一眼,就要起身走开。   晓星尘赶紧伸手拉住宋岚,讨好一笑,这才看向一旁的两个女子。   虽然相处已久,这却是他第一次知道她们的容貌。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美丽……不……比想象中更加动人。   “哈哈,清漪姐,你可以开个药馆做神医了。”阿箐紧紧抱着清漪,松开之后又扑进晓星尘怀里。“道长比我想的还还好看,眼睛像小星星一样!”   清漪忍俊不禁,本来就是小星星啊!   “清漪,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清漪挑眉,“那就做饭报答吧,恰巧我最近最不喜欢做饭了。让宋道长一个人做又说不过去,现在道长眼睛好了,终于多了一个做饭的人手!”   晓星尘哑然失笑,爽快答应。   此时正是荷花映日,蝶舞蹁跹的好时节。湖上碧波荡漾,渔船穿梭,时有采莲女清歌。在此地居住两月,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悠闲景致。   晓星尘伸出手,阳光从指缝漏过,洒在地上。他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宋岚,不由得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江南风光。”   宋岚点头,星尘向来同自己久居白雪观,夜猎时也不曾来过此处确实是新奇风光。   “可喜欢?”   晓星尘点头。   “可在此地久居一阵。”   晓星尘摇头,正要说话,远处一叶扁舟悠悠飘来,舟上一个俊秀青年,远远向两人招手。   待到小船靠岸,青年上得岸边,正是在云深不知处识得的欧阳子真。   欧阳子真微红着脸,规规矩矩向二人行礼道:“宋道长,晓道长,恭喜晓道长复明。”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身后木屋,道:   “阿箐和清漪在二楼,你且去寻她们吧。”   自清漪无意间说起阿箐重生后体质极易修仙,晓星尘与宋岚便商议好生教习她,能有自保之力。   也不知欧阳子真如何知道四人踪迹,也寻了过来,不过想也知道定是因为清漪那丫头。   半年来两人教导阿箐一面识字一面修仙,阿箐极为珍惜这样的机会,进步极快。欧阳子真也会时常过来同她切磋,讲一些夜猎趣事。   欧阳子真虽发乎情止乎礼,情意亦是明显不过。怕只有阿箐这丫头懵懵懂懂,浑然不觉罢了。   晓星尘亦曾问过他,一向羞涩的少年却很是认真。   “子真确是仰慕阿箐姑娘,等子真能够得到父亲认同,堂堂正正娶阿箐过门的时候,子真定会前来提亲。”   欧阳子真想起远远看到的阿箐认真习字的身影,眼中又是喜欢又是爱怜。   “清漪姐说过阿箐是两位道长和她的妹妹,不是什么伶仃孤女,定会让她风光大嫁。子真也一定能让阿箐心悦,娶她做我的妻子,绝不委屈她。”   晓星尘笑着叹气,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心下对欧阳子真更是满意。   宋岚则不经意的瞥过屋后一棵大树,垂眸不语。   向来宋岚不说话,便是赞同晓星尘,欧阳子真心里惊喜,更加对未来有了信心。   在欧阳子真不知道的时候,阿箐蹑手蹑脚的藏在一棵树后,红着眼圈飞快离开。   她记得,义城时,只有欧阳子真……只有他那样赞美过自己;再醒来时,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来……他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讲自己经历过的许多故事;今天……他说会得到认可,堂堂正正的来提亲。   就像刚刚听见清漪姐和两位道长原来也说过自己不是伶仃孤女,是他们的妹妹。   阿箐小声啜泣,赶紧抹了把眼泪悄悄回到书房。   就算这些讨厌的字再难认,剑法再难习练,她也绝不认输!   就这样,日子无波无澜的过去,宋岚也逐渐习惯了两个闹腾的丫头。虽依旧不喜与晓星尘以外的人亲近,却将清漪与阿箐当作妹妹一般悉心教导。   “阿箐和子真有清漪看着,如此景致,子琛可愿陪我游一回湖?”   徐徐微风轻拂着面颊,荷花清香隐隐约约在鼻端游离浮动,宋岚点头应答,带着晓星尘来到屋前岸边,解下一棵歪脖子柳树上的小船儿,慢悠悠的往荷花深处去了。   湖上荷花玉立,蝴蝶飞舞,碧叶如波,叶下游鱼嬉戏。清新的水汽混着花香直入肺腑。   宋岚不紧不慢的摇着桨,看着晓星尘面上不自觉露出的舒心笑容,唇边也不自觉携了一缕浅笑。   身前的宋岚依旧肩背笔直,摇桨的动作却极为熟练,晓星尘笑着打趣道:“至此这些时日,子琛竟然也不比一般艄公差了。”   “星尘你这般夸赞,莫不是要付船资?”   宋岚并指折下一张圆大荷叶,指尖一动将其倒扣在晓星尘头上,将过于灿烂的阳光遮挡开来,挑眉看着晓星尘。   “贫道如今身无分文,可该如何是好?”   宋岚状似无奈道:“那便先欠下吧。”   两人一番说笑,却又想起另一事。   “我观阿箐天赋甚佳,如今已入得仙道,是否该为她准备趁手兵器?”   宋岚轻应了一声道:“此事不急,清漪精通占卜之术,前几日说她已有头绪。她向来有主见,此事便交由她做吧。”   晓星尘微笑颔首,不再说话。   桨声清越,船上静谧无言,一时间只听得荷花荡中隐约的歌声。   歌声时隐时没,渐渐接近两人。一曲毕了,一曲又起。   “金桨木兰船,戏采江南莲。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房垂易入手,柄曲自临盘。露花时湿钏,风茎乍拂钿。”   歌声渐歇,忽的水波摇动。   只听“哗啦”一声,一道人影从水面下冒出头,一样物事直奔端坐船上的晓星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岚岚:拿什么付船费?   星星:欠着吧。   渣作者:钱债肉偿,使劲儿欠吧   ヾ(≧∪≦*)ノ〃 第10章 机缘   晓星尘侧首避过,发上忽的一沉,两滴水珠打在面上。伸手一摸,却是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   江中人浮在水面上,泼墨青丝浸在水中,雪色衣裙恰如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盛放在湖面。   她仰头看着摇桨的冷俊男子,强忍住笑意,眨眨眼问道:“宋道长看这荷花可美?鲜花配美人,岂不正是人比花娇?”   晓星尘面上浮起一层桃花似的绯色,比发上的粉荷还要俊俏三分,伸手拔下荷花扔回给清漪,皱眉斥道:“胡闹!”   这样气呼呼的模样,真似山上受了惊的野兔。   清漪余光瞄到一旁不语的宋岚微弯的唇角,一摆袖游远了些。   无奈似的调笑:“是是是,是我胡闹。道长簪花与否,娇是不娇,总之你们都是看不见我的。我呀……还是回家乖乖做饭去吧,你们好好玩,哈哈!”   话音未落,人已经去远了,清脆的笑声只随着风飘荡开来。   晓星尘微怒道:“这丫头,平日里沉稳得体,疯起来比阿箐还不像话!”   回过头,宋岚嘴角笑意堪堪收住。不由得更恼,微提高了声音道:“子琛!”   盛开的荷花荡中,依稀能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以及另一个人低低的恼怒指责。   家中多了欧阳子真这个客人,菜色便又多了几样。   清漪眼神往左,宋岚神色不变,习惯性的替晓星尘盛汤夹菜。   眼神往右,欧阳子真正细心替大快朵颐的阿箐剔鱼刺,眼里满满的都是愉悦。   晓星尘方复明,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子琛平时是如何照顾自己的。一时间不由得手足无措,轻声道:“子琛,我已经能看见了,我自己来吧。”   宋岚依旧将汤碗放在晓星尘手边,闻言收回手点头道:“无妨,习惯了。”   清漪左看看右看看,干脆伸手替自己又盛了一碗饭,既然是唯一的单身狗,那就多吃点好了。   夜间,晓星尘沐浴完毕回到房间,宋岚正端坐在床上调息。   听得他进门,习惯性的拿起床边毛巾替他擦拭湿发,“眼睛可有何不适?”   晓星尘伸手摸了摸眼睛,笑道:“已经痊愈了,没有什么不适。”   “那就好。”   宋岚摸了摸已不再有水迹的长发,将毛巾放到一边,将晓星尘让进里侧。   “睡吧。”   “嗯。”   一记指风弹过,屋内霎时陷入黑暗。窗外月光洒下柔光,又为屋子添了些微明亮。   宋岚侧身看着双手交叠在腹部双眉舒展的人,听着对方平稳绵长的呼吸,缓缓阖上双眼。   隔壁,清漪看见两人睡下便也心满意足的坐回床上。   心里很是得意:眼睛必须很好啊,也不看看是谁治的!千年莲藕本体融合精血做出来的身体,不但样样俱全还可以长生不老呢!只可怜了自己将养了这么久都还没恢复,谁叫自己喜欢他们呢?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清漪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露出一个笑容。   刚欲睡觉,忽的听到水中传来动静,是鲤鱼精小游回来了。   清漪推开窗,广袖一挥,一条红色的鲤鱼自窗外被引进屋内投入清漪衣裙上化作一尾水墨鱼影,鱼嘴中衔着的东西被它吐到半空中,落到清漪手里。   拳头大的蓝色珍珠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梦幻的蓝光,纯粹无瑕。   清漪吃了一惊,千年珍珠!能孕育这样的珍珠,那珠蚌早该成精了吧。   低头看着摇头摆尾游到衣袖上的小游,清漪惊喜挑眉询问:“你是从哪儿找到的?莫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湖中洞窟?”   思索片刻,清漪将东西收入袖中,吹灭了灯火。“谢谢小游,明日我们一同看看去吧。”   第二日,欧阳子真一早便回去巴陵了。   清漪将湖中寻来宝物一事讲与宋岚和晓星尘。两人也赞同前去查看湖底洞穴。   留下撒娇耍赖的阿箐,三人服下避水药丸下到湖底。   清漪手中拢着一个莲花灯盏,注入灵力后莲花灯立刻照亮了身周。   鲤鱼精小游自清漪衣上摆尾跃出,尾巴一摆替三人带路。   湖底游鱼成群,贝螺如星。甚至偶尔可见沉船交织着长长的水草散落在淤泥中。   随着小游的引领,三人愈发深入湖心地带。   终于,暗黑的湖底,一座洞窟显现在三人身前。   宋岚同晓星尘一左一右将清漪护在中间,一步一步走进洞窟。   洞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儿,越往里越宽敞,随处可见的蚌壳鱼虾游走攀爬。   行了半盏茶时间,走过一处拐弯,眼前豁然开朗。   入目处是一间宽大的石室,桌椅床榻皆是石凿。   石室顶壁上镶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   室中锦被软枕、妆台衣裳一应俱全,满是生活气息,室内却空无一人。   宋岚提步上前,却感觉到一道无形屏障阻住了去路。   他查看片刻,沉声道:“这儿被人下了结界。”   晓星尘观察片刻,“这洞窟中苔藓遍处,久无人迹,室内衣物已有化损,怕是早已无人居住。子琛,清漪,你们退开一点。”   霜华铮然出鞘,银白剑光闪过。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阵暗光闪烁,门口恢复如初,再伸手已再无阻挡。   石室内确实已久无人居住,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字清楚的记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原来此地数百年前是一只蚌精的洞府。蚌精天资聪颖,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岁,终于修成人形。化身为人后他便离开云梦泽去人世间游玩。   在人世间游荡多年,他终于疲倦,想要回到鄱阳湖。就在此时,他遇见了倾心之人。   然而恰逢天下动荡,那人知他真实身份后虽念他不曾作恶未曾刀剑相向,却一心想要济世救人,匡扶正义。   直至那人有一次重伤垂危,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蚌精救了他,却无法使他伤愈。   蚌精无法,只得带那人回了洞府之中,以自身修为为他续命温养。   多年之后倾心之人终于痊愈,蚌精却因损耗过甚再难离开水域。   那人却不顾蚌精的抗拒驱赶,执意留下与他结为伴侣,不问世事。   又过了数百年,那修道人修为突破,带着蚌精离开去寻找世外隐居之地,此地便被他们封存。   临去时那修道人有感自己无缘寻得传人,遂决定将师承功法留待有缘人。   然而室内并无其他物件,只在一处墙壁上,挂着一卷画轴。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打开画轴,画卷展开。   画中两名男子并肩而立,一人谪仙风姿,一人容色倾城。两人依在一起,笑容温柔。   再看落款,那颇有仙风之人名为钟容,正是蚌精名讳,另一人名为堕月,怕就是那仙门中人。   清漪细细看过落款,不由得啧啧称奇,“原来……这也是两名男子啊。这仙门中人美而近妖,真正的妖却恍如谪仙,可真是有意思。可惜相逢太晚,无缘一睹风采,也不知他们留下的东西在何处。”   晓星尘沉思道:“我们闯入此地,破坏了结界。这画留在此处怕是会毁损,来到此地也是缘分,不如将画卷带回去好生保存,也算是不枉此行。”   宋岚点头认同,伸手取下画像。画卷方一离壁,只听得轰隆一声,室中石床下竟然升起一座石台,台上镶着一个木盒。   木盒中东西并不多,三卷书籍并一管寸长的小巧紫竹。三卷书籍正是功法秘卷,而紫竹管则是堕月采高山之上千年紫玉竹炼制而成的法器。   清漪取出盒中东西,忽然心中一动,低头看着盒底。屈指微扣,笑着再取出一个夹层。   盒底便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最惹人注目的是两颗圆溜溜的金丹。   将两颗金丹纳入手中,晓星尘眉头一跳。   这金丹表面被妖力包裹保护,必定是钟容之物。金丹内部生气澎湃,灵力充盈,就像是……刚从人体中被挖出来的一般。   回想石壁所述,想来定是堕月身受重伤之时钟容为救治他弄来的。   至于为什么完好无损,怕是因为钟容以自身妖力修为为堕月续命,堕月体内灵力不纯,无法吸收金丹中纯粹的灵力。   除却这一对儿金丹,竟然还有几门双修功法?看来这堕月为了钟容也是煞费苦心。既然两人最后能离开鄱阳湖,想必这双修功法……还是很管用的吧!   清漪顺手将功法揣进袖中,将木盒重新盖上,把在木盒上层得到的东西交给晓星尘。   晓星尘握着紫竹管,手中注入灵力,竹管倏地变长。   竹管头上系着一尾月牙状的紫色穗子,一节节的棍身精致漂亮,泛着紫光,棍头处刻着“千风”二字。   宋岚露出些惊讶神色,道:“适于阿箐。”想起昨日同星尘的对话,心中不由得对清漪的卜算之术有了新的认识。   三人回到岛上,将紫竹管交给阿箐,阿箐惊喜的摸着手中的竹管,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根陪着自己的竹棍,高兴的耍了几招便被清漪点着鼻子制止。   “阿箐女侠,这地儿可不够你显摆,拆了房子咱可没地儿住了。”   阿箐吐了吐舌头,三两步蹦出屋,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第11章 思归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晓星尘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前行   。   这是哪儿?子琛呢?   “哈哈,你在找谁?”   笑容邪恶的男子好整以暇的抱着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玩味的看着他。   “薛洋……”晓星尘看清那人的面容,登时面色惨白,如坠冰窟。“是你?你把子琛怎么样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呢?那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道长……不是被你……一剑穿心了吗?你,不会忘了吧?”   晓星尘心里一滞,手中的剑掉到地上,薛洋的面容和这个世界都逐渐变成一团雾气将他包裹其中。   “我……杀了子琛?是……我?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呢?”   晓星尘颤抖着手痛苦的捂住头,不!不对!   子琛……阿箐……清漪……,薛洋已经死了,自己和阿箐得清漪救治,子琛也摆脱了凶尸身份,不对!   晓星尘猛的睁开眼,床顶青色的床帐印入眼帘,这是……鄱阳湖……长山岛?侧头,窗外晨光正好。   晓星尘捂着沉重的头坐起身来,贴身衣物已经被冷汗湿透。   这梦境太过真实,直戳人心,让人害怕。   晓星尘呆坐片刻,记忆逐渐回笼。   昨日清漪为人治病,得了两坛好酒,为了庆祝阿箐得到称手兵器,四人便小酌了一番,不过这小酌,最后却喝高了。   难得子琛还醉得厉害,想起他抓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晓星尘莞尔一笑。   子琛喝醉就像小孩似的,不吵不闹,还特别黏人,尤其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梦到当年自己最害怕的场景。   又或者……这不是梦,而是心魔?   不等晓星尘深思,楼下宋岚清冷话音拉走了他的思绪。   探头一望,清漪坐在门前躺椅上吃着零嘴看热闹。   阿箐正被子琛指导着御使法宝。   清漪听到动静,飞身坐到晓星尘房间窗前,“晓道长醒了?哈哈……阿箐今早撒欢儿似的把我闹起来陪她修炼,结果不小心吵醒了宋道长。宋道长怕她吵醒你,就教她让千风认了主,教她来着。”   晓星尘闻言忍不住笑。   低头一看,子琛面色如霜,正给阿箐讲解口诀,阿箐果然皱着小脸一脸苦色,听得倒是认真。   阿箐向来最怕宋岚,撒娇耍赖对宋岚没用,还被打过手心,真是苦也。   “让这丫头多吃些苦头,否则野起来管不住她。”   晓星尘轻笑一声,慢悠悠的洗漱。   子琛素来知道轻重,阿箐那丫头看着畏他,实则亲近着呢,这会儿估计怕挨罚吧。   从前白雪观的小道士们也最是畏惧子琛,见着他就同小耗儿见了猫一般,最是规矩。   殊不知这人向来心软,远看是寒气逼人的明月,摸到手才知如何柔软熨帖。   晓星尘分出心思细听楼下动静,不由得轻笑出声。   因被噩梦纠缠整夜而沉重的心情   ,也就缓缓舒畅轻松了,一颗心不再飘飘荡荡没个落处。   放在桌上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摸到手中,晓星尘一愣,唇边不觉绽开温软笑容。   那日无意间提起林中青竹甚好,可做两个竹杯,没想到这人竟真的做了一对。还被阿箐取笑做工不好,不够雅致。   微风袭来,檐角风铃清脆作响,混着清漪的笑声,“晓道长今日不同宋道长练剑了么?”   晓星尘一笑,挽剑飘落地面,道:“自然是要的。”   凛冽剑光皎若月华,寒比冰霜,随着翩飞相搏的两人生生灭灭,游离飞舞。   霜华会拂雪,这样绝妙的剑招,这样危险的美丽,简直叫人沉醉。   清漪同阿箐坐在一旁小方桌前,一面晒着采来的药草,一面看着两人练剑。   阿箐发上别着千风,穗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   “等我学会这些招式,我要把薛洋那样的坏蛋通通打得屁滚尿流的!”   清漪闻言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是落花流水!要是被道长听到你口出……唔。   ”   阿箐放下蒙住清漪嘴巴的手,讨好的蹭蹭,“对,是落花流水!”   清漪笑着眨眨眼,道:“咱们阿箐可是女侠,一定可以的!”   鄱阳湖风光秀美,尤其夕阳西下,斜晖脉脉。   宋岚一身黑色道袍站在岸上,半边侧脸被夕阳镀上光辉,清俊的轮廓格外醒目。   他身侧是一棵垂绦水中的歪脖子柳树   ,身前粉荷绵延盛开,一条红鲤时不时的撒欢跃出水面讨食。   晓星尘猛然回神,面上一红。   自年少出山到如今重回人世,这都相识相知多少年了。自己竟然还因一副皮相看呆了,忒没出息!   虽心中懊恼,晓星尘手上却铺开一张宣纸。   凝神提笔,纸上粉荷绵延,垂柳依依,黑衣道人低头看着跃出水面的红鲤,眸色冷傲,眉目如画。   闭上眼都能想到他眼里的墨色,唇角微抿的弧度和眉间的清冷。   晓星尘放下笔,端详手下画卷。   虽是多年未作画,到底不曾手生。虽然私窥子琛,私绘他的画像不够君子,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在意吧。   “想不到道长画技这般好!宋道长的□□尽在其中啊,如同活的一般,真是厉害。”   晓星尘小心用砚台压好画卷,摇头道:“这算什么厉害,我画技一般,你所说的□□,我也只画得出子琛的,嗯……大抵是画得多了吧。子琛画技才真是好。他尤其擅画梅,白雪红梅,是他最爱的景致。”   清漪闻言笑意更深,赞同道:“宋道长似梅,晓道长你肖莲。正是花中君子,亦是人中君子。”   恰在此时宋岚自门口进来,晓星尘不由得朝他扬眉道:“子琛,你来的正好。方才清漪正赞你呢?”   宋岚闻言疑惑看向两人,目带询问。   清漪眼珠一转,笑道:“方才晓道长说道长你喜梅。人也如梅花一般凌霜傲雪,君子风骨。他刚刚还……”   手下迅速将画卷卷好,晓星尘这才睁大了眼睛看着清漪,这说瞎话的样子可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宋岚蹙眉看了两人一眼,心知他们又在笑闹,不过……看着两人微笑的脸,星尘还是第一次同女子……如此亲近吧。   宋岚摇头,怎么心中竟会烦闷不堪呢?   压下繁杂思绪,宋岚垂眸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莫闹,有书信。”   信是欧阳子真传来的,信中言说他们去往苗疆,路经秣陵一地似有邪魔作祟,拜托四人有空可前去一看。   晓星尘看完书信,抬头看向宋岚,“子琛,你如何看?”   “可前去一探。”   晓星尘笑着点头,“我正想同你说呢。既然我已复明,也不必在此地逗留。不如待此事后,便回白雪观吧。”   宋岚一愣,目光中透出些担忧,“星尘?”   晓星尘看着宋岚眼中忧色,神色却极平静。“我说过,要陪你回白雪观。也约定过,共赏雪景。”   “你……听见了?”   晓星尘垂眸,他那时虽在锁灵囊中浑浑噩噩,却也并非一无所觉。   似梦非梦间,总有熟悉的声音,说要同他一起看雪,带他踏遍河山,让他明了,原来……尘世依旧还有牵挂,叫他不能狠心离开,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力量支撑下去。   宋岚沉默片刻,眸中露出一丝柔和,道:“也好。”   次日,四人拾掇好一应物品,便离开了鄱阳湖。说是一应物品,实也只有清漪所采药材及金银财物和贴身衣物。   至于木屋……   清漪按照晓星尘与宋岚所言,将岛上那因父母早亡受乡亲救济的一对兄妹唤来。   两兄妹素来只听说岛上来了几位仙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果然是仙人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两兄妹眼中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直到四人离开,他们依旧不敢相信这栋漂亮房子竟然就这样属于他们了。   清漪随手拉上院门,看着依旧傻傻站在里面的兄妹,露出一个浅笑。   没想到两位道长就这样把房子送了出去,不过此地终究不是归处,这般做法倒也符合两位道长性情。   二楼屋檐上贝壳穿成的风铃清脆作响,湖中荷花亭亭玉立,房后竹影婆娑,到底是住了这许久的地方。   四人回望片刻,终究踏上小舟飘然而去。   自此,传闻中长山岛上隐居的仙人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嗯……准备动一动道长的感情线,两位姑娘会是神助攻的,我努力让他们早一点过上幸福二人世界 第12章 白雪观   两个月后。   蜀地一处小村庄内,常年死沉沉的山村传来打斗颤动。   稀稀落落的茅草屋中,各家村民抖抖缩缩抱着自家妻女闭目祈祷,满脸惊惶。   缩成一团的身体时不时因为门外传来的打斗声抖得更加厉害。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手持长剑,剑光如虹。顷刻间已将身周爬蛛灭得干净。   连那为首黑牛大小的母蛛,亦僵直了八只鳌足,死得透彻。   二人收剑回鞘,对视一眼,并肩飘摇落到离村庄稍远的一处偏僻废弃屋顶。   屋顶正站着一个身形曼妙的红衣女子,女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笑容。   两名男子亦颔首还礼,一人容色冷淡孤高,一人眉眼温柔唇畔携笑。   红衣女子似是早熟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开口询问两人道:“道长那边可是妥当了?”   白衣男子闻言点头道:“为首母蛛已死,小蛛也灭杀干净。应你要求那蛛精一剑毙命,尸首完整,待你去取。”   女子闻言,伸手指向下方道:“我这边也处理干净了,只留下了几只蛛儿同阿箐缠斗,磨练她的对战技巧。”   三人目光所视之处,正有两只磨盘大的蜘蛛张牙舞爪,两蛛身前是一名十六七岁的灵秀黄衣少女。   那姑娘身形纤细娇小,手持一根紫光流转的竹棍,口中清叱连连。   一番缠斗后,只见少女手中竹棍紫光暴涨,两只毒蛛立时命折棍下。   屋顶三人不由得都满意点头。   这少女收了竹棍缩作一支精致竹管挽在发上,竹管上紫色的穗子衬得她愈发俏丽。   只见她拍拍手,抬脚踹了两只蜘蛛尸体,口中也是不依不饶道:“两只死蜘蛛,叫你们害人!叫你们吓我!活该遭报应!”   踹完,扬长而去,风中依稀传来嘀咕声。   “道长说在村口大桃树下会合,我可不能去晚了。”   屋顶敛息三人哭笑不得,闻言悄悄赶到大桃树下等待少女寻来。   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黄衣少女就蹦蹦跳跳的来到桃树下同三人汇作一处,丝毫未曾发觉三人关注她多时。   这一行四人,正是受欧阳子真书信托付后离开鄱阳湖的宋岚一行人。   他们自秣陵之后一路夜猎游历回去白雪观,兼着磨练阿箐,过得十分潇洒恣意。   “村中蛛害已除,我们要在此地宿一宿还是赶到镇上去?”   清漪一边拆解着母蛛尸首,一边不忘询问。   “天色已晚,先在此处歇息一晚再走吧。不出多久我们就可到达白雪观了。”   依旧还是晓星尘决定。他同宋岚相交多年,彼此心意相同,往往做出决定便是二人共同意愿。   宋岚伸手指了一处房屋,“我观那处屋舍似无人居住,似是荒废不久。”   果然是荒废不久,屋中只落了一层细灰,空落落却并不杂乱,看得出屋主走得并不急切,许是因村中蛛精作乱而搬走的人家。   几人将屋子略微收拾一番腾出一间空屋,架了柴火燃上便成简易歇息之地。   这段时日以来,因着清漪深谙卜算之道,一行人行动方位向来是由她决定,今次亦是如此。   清漪静心卜出一卦,眉尖一蹙。   晓星尘极少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好奇道:“如何?”   清漪不语,纤手一动又卜一卦,黛眉更蹙了几分,迎着三人目光迟疑开口道出情况“南疆……近日似有大凶,倘若身陷其中,恐怕生机渺茫。”   晓星尘闻言同宋岚对视一眼,思索片刻道:“我们回到白雪观之后,不若先探听一番。倘若所指之处祸及百姓,为祸一方,即使大凶,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般说定,四人打坐一整夜,在天微亮时分动身离开。   离开前将特制药粉并一张药方系在桃树枝丫上。   这村庄只因长年阴湿地形奇特才引来这一窝成精的蜘蛛。倘若村民能长用清漪的药方除虫去湿,以后自然不会再有类似祸事。   晌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据晓星尘所说,只要穿过镇子,再过两座山便是白雪观。对于修仙者而言,御剑而行,两座大山又能有多远。   宋岚领着三人御剑行入深山之中,在一座孤绝青峰上,看见一个破败道观。   距离白雪观被灭,已经过去十数年。   人间岁月转瞬即逝,当年的灭门惨案经年累月之后已被荒草埋没。也幸得白雪观建在山中,即使破败不堪亦不曾受到践踏。   故地重游,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水,宋岚虽面上无甚表情,晓星尘却能从他发颤的手知晓他心中究竟如何激动。   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后山。嘈杂的林鸟震翅惊飞之声响过,眼前是一片沉默的坟茔。   阿箐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便被清漪不动声色的紧握住手。   “这是道长已逝的同门。”   阿箐闻言一愣,紧紧握住清漪的手,心中渐渐安定,一时间四周异常安静。   宋岚将买好的香烛插在最前面的一座坟前,丝丝香烟袅袅飘升。   晓星尘跪在坟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额上粘着草屑泥土,一片通红。   “一别十数年,星尘所欠始终无法偿还,所幸凶手已经伏诛。今日前来看望前辈,望前辈同诸位泉下有知,得以安息。”   宋岚沉默着看晓星尘说完,将他拉起来伸手拂去额头泥土。   随后宋岚转身亦在坟前跪下,丝毫不在意地上的脏污。   “拜别师尊数年,子琛终寻回挚友。日后自重建白雪观,一偿夙愿。师尊教诲,子琛终生铭记。”   晓星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隐约泛起一股慌张。上一次来白雪观,是将宋岚送去求师父救治以后。   累白雪观众道长身死,累子琛失明,唯有以双目相赠,唯有……入土为安。   当初是打晕了子琛才把人带走的,换眼之后跌跌撞撞回到白雪观祭拜了众人匆匆离开,便再未到过此处。   子琛……可曾回来过,在众位亡者墓前,可曾恨过我,可曾想到过我,可曾……后悔相识相知?他说不曾怪罪……可是真的?   分明知道子琛是说一不二从不妄言的君子,可终归……还是害怕啊……。   晓星尘忍下发颤的心思,侧目,却发现宋岚正凝眸看着自己,清漪与阿箐不知已去了何处。   宋岚凝视着晓星尘的双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低沉唤他一声,道:“星尘,我向来不善言辞,有些事,却总要同你说清。”   晓星尘手一抖,缓缓垂眸。   “我很后悔,当初此地伤你之语。仇敌本是薛洋,你无过错。而我……那时失明,几与废人无异。”   晓星尘抬头,宋岚语气沉痛,闭了闭眼,眼神却依旧清亮坚定。   这段太过惨痛的过往,他二人重逢之后再未提过,然而心中伤痛却从未减过半分,如今……始终要将伤口撕裂,拿到阳光下来晾晒。   “亲友遇害,悲愤欲绝,面对强敌,亦不愿拖累你。我未曾想到……你强为我换眼,竟一点不顾及我的意愿。若我清醒,是绝不会允许你这般做。”   宋岚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胸腔溢出一口叹息。   “后来我终于寻到你,那时你为薛洋所欺,我先遇见的……是阿箐,我从未料到竟有怯于见你的时候。而后看见薛洋,因心中怀疑,我未与你相见,而是尾随他而去。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行事。我唯一只恨自己未能带走你。那时,你毫不知情的站在我面前,我想……但愿你永不知晓我是谁,永不要再见到拂雪。”   宋岚将目光投向身前这一片荒凉坟茔,嘴角露出一丝清浅笑意,“寻你前,在观主坟前立誓,亦祈求他在天有灵佑我寻你回来,虽则波折重重,心愿终在今日达成。”   晓星尘听着一字一句,看着宋岚脸上罕见的笑容,心中激荡,汹涌的感情喷薄欲出,终究在理智压抑下化作一句叹息。   “子琛……,我……我一直都想回来见你,但我怕你心中不虞,不喜再见我。我更怕……狼狈不堪的自己。”   初还魂时,晓星尘已知宋岚究竟是如何度过这许多年。   直到听宋岚亲口说出,才敢真正的相信,这些都是真的。才敢回顾往事,面对自己。也才知道,他所做远多于自己所知。   “子琛……你太傻了……还有……谢谢你。”   谢你为我奔赴千里,谢你对我不离不弃,谢你为我颠沛流离,谢你一意孤行渡我不堕地狱。   这世上,始终有一人,不曾相负,可轻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事种种,小星星的心结问题,在这儿就彻底交代了,累瘫……以后我会努力促进情感和谐。   目标:早日开车!⁽̨̡¨̮ ⁾̧̢❤⁽̨̡¨̮ ⁾̧̢ 第13章 南疆   毕竟年久失修,观中神像坍塌,屋宇破败,唯一好在此峰孤绝,兼之地处偏僻   ,多年来也未遭毁坏。   宋岚将观中四处一看,心中有了思量。   “观里年久失修,须得整修,看来要先找匠人修葺一番,暂时要先委屈你们几日了。”   清漪闻言点头,“无妨,咱们上山时带来的的东西也够生活一段时日。不如我和阿箐在这儿收拾,两位道长去山下找工匠可好?顺带再采买一些东西。”   见两人迟疑不动,清漪复又催促道:“我看这几日怕是有雨,此地我和阿箐也不熟悉,我们姑娘家留下收拾房间可比你们快。”   “也好,子琛,那我们便依清漪所言吧。”   宋岚同晓星尘御剑飞至山脚下,集市已经快散了。   市头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正战战巍巍的收拾铺子。不经意目光一抬,前方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缓步走来。   老妇一愣,直到两人行至身前,方才回过神来,小心问道:“宋道长和晓道长?”   晓星尘脚步一顿,欣喜问道:“凌婆婆?”   “哎!没想到我老婆子还有再看见你们的一天。”   晓星尘笑着点头,心里也为遇到故人欣喜。   凌婆婆高兴道:“上次同宋道长见面,他说你离开了,要寻你回来,如今找到就好,这都十多年了吧,你们回山上住了吗?”   晓星尘一愣,回头看了宋岚一眼,道:“我同子琛刚回山,下来找匠人修补房舍。”   “补房子啊,往前走,右转门上挂了串艾草的那家就是了。你们能回来就好,我家老头子走前还说起你们呢。十多年了,宋道长还是不爱说话。”   晓星尘闻言噗嗤一笑,侧面果见宋岚无可奈何的模样。   “老婆子要回去啰,你们也快去做你们的吧,不然天快黑了。”   宋岚环顾四周,夜市上大多是些陌生面孔,凌婆婆颤颤巍巍的身影逐渐远去。   宋岚同晓星尘按照凌婆婆所说的地方找去,商量好事宜,付下定金,又应清漪的要求买了几床被褥。   回到观中,已是暮色四合。清漪同阿箐收拾屋子做好了晚饭等着二人。   阿箐一边摆着筷子,一边好奇询问道:“道长,你们找到人了吗?”   晓星尘点头道:“已经定好了三日后接那工匠上山。此峰名为栖云峰,建白雪观后因地势孤绝,凡人无法轻易上来,因此常常需要前去接引。”   清漪走出厨房,不由得问起白日里看见的一座独立于白雪观的小楼,“宋道长,道观旁边那座小楼,是什么地方呀?”   “藏书楼,内藏观中古籍,包含各类秘籍珍典。”   宋岚顿了一顿,又道:“藏书楼内设阵法,应当无虞。多年过去,或已蒙尘,明日我就去检查整理。”   晓星尘点头,“我同你一起。”   清漪也赞同道:“秘籍珍典可是开派立宗不可或缺之物,也是门派底蕴,明日我们一同整理吧。至于观中庭院,稍后再收拾也不迟。”   晓星尘轻声道:“观中梅园荒芜多年,也需清理重植。看来南疆之行,或可推迟几日。”   梅园向来是子琛心头所爱,从前都是子琛亲手打理,晓星尘方才细看,丛丛梅林干枯荒芜,稀稀拉拉,着实让人心疼。   既然说定,第二日几人粗粗将藏书阁打理一遍之后,宋岚同晓星尘正动手撅出枯萎梅树,准备充作柴火。   “子琛,等我们把梅园收拾妥当,就再去山下买一批梅树回来,说不定可以赶上今冬花开呢!”   宋岚看着晓星尘晶亮的双眸,手下动作一顿,微微点头。   晓星尘笑得更加开心,还不待开口说话,忽听得“嘭”的一声。   本在厨房做饭的清漪,提着裙摆火烧火燎的跑过来。   “发生何事?”   宋岚同晓星尘对视一眼,沉声询问,心里逐渐不安。   清漪向来稳重,何时会有这样着急慌忙的模样?   “方才思追用了我给他的寻踪香,我曾告诉他若遇危急可燃香求助,如今他们怕是有难。”   宋岚闻言蹙眉,道:“子真似同他们一路,这样说来……他们莫非与你当初所卜之事有关?”   晓星尘亦是想到此处,奇道:“我们传给他们的信他们应当早已收到才对。”   清漪点头道:“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我方才卜了一卦,他们如今处境凶险非常,恐有性命之虞。南疆……怕是非去不可了。”   宋岚站起身来,丢下手中的枯枝,道:“同去,我们应当即刻修书莲花坞和云深不知处。”   晓星尘点头,金小宗主和蓝家子弟均在其中,定是要送到消息的。不过……   晓星尘目光一转,宋岚和清漪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阿箐身上。   “我也要去!”看见几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箐立时瞪大了眼睛。   清漪闻言蹙眉,道:“不行!此时不比往日,我们顾不到你。”   晓星尘向来宠溺阿箐,此时却亦是不赞同劝道:“阿箐,你初入仙道,虽天资极好,根基却还浅薄。你很聪明,应当知道,现在应该做的是乖乖等我们回家。”   阿箐张张嘴,不死心的想要说服三人。宋岚的声音便响在耳畔。   “若能在我手上走过十招,便许你同行。”   阿箐瞪大双眼,彻底死心。   清漪看着阿箐颓丧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阿箐一个人留在观中,怕是不妥,不如我去云深不知处一趟,说清楚情况,顺便拜托泽芜君照顾阿箐一段时间。”   宋岚点头道:“可,速去,我同星尘先行。”   清漪颔首,当即拉着阿箐化作一道流光行向姑苏。   “望他们能撑到我们前去。子琛,我们走吧!”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当即也御剑飞往南疆。   顺着清漪的追踪纸鹤,宋岚同晓星尘马不停蹄。   终于在两日之后,到达南疆境内。   同时二人也同自姑苏赶来的清漪成功会合,得知了各仙门举动。   云深不知处的蓝曦臣得知事情之后相当欢迎阿箐的到来,同时也立刻派出族人赶赴南疆,并且答应通知各相关家族,看来会集结一批人前去。   蓝氏能代为照顾阿箐,实在令晓星尘安心不少,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含光君同魏无羡竟也去了南疆。   “看来此事确实棘手,竟连含光君他们也无法解决。”   晓星尘皱眉,不自觉看向宋岚   。   宋岚依旧抽出拂雪细细擦拭,目光中是一贯的沉稳坚定。   “勿忧,尽人事,方知天命。”   晓星尘闻言唇角微弯,眼中带笑,道:“我同子琛,许久未曾遇到如此境况,一时竟有些许怀念。”   宋岚回剑动作一顿,随即也似想到什么,眼中微微流露出愉悦笑意。   “已有十三载。”   在清漪的不懈追问下,晓星尘笑着讲出二人成名之战。   故事讲完,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惊弓之鸟般的少年们围作一团,警惕着突来的动静。   下一刻,三道人影飘然落地。   “晓道长?宋道长?清漪姐?”   看清来人,众少年大喜,将三人团团围住,倒是极贴心的离宋岚稍远。   晓星尘心中忍俊不禁:难为他们此时还记得子琛洁癖。   宋岚同晓星尘看着衣衫脏乱面色疲惫的少年们,面面相觑。   清漪卦术精绝,从无错处。二人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竟如此轻易便寻到众人。   众人虽形容狼狈,遍体鳞伤,还有几人昏迷,被保护在中间,万幸只是皮肉伤,倒也无性命之虞。   眼看着清漪一个个检查伤口,却少了几副熟悉面孔。   晓星尘疑惑道:“金小宗主、欧阳公子和蓝家二位小公子可是未与你们同行?”   “晓道长,我们误入此地,被困在此处数日,没想到发出数条求救讯息后依旧渺无音讯。”   “两日前思追兄向你们发出求救讯息后嘱咐我们留在此处,他同景仪兄二人先行探路。”   “未曾想两人离开后再无讯息,金宗主和子真兄便前去寻两人。”   随后这二人自然依旧失去消息,剩下的人不敢妄动。于是决定三日后若再无救兵,便一起拼一把。   听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解释完,三人颇觉头痛。   既然迷路,为何不乖乖待在原地等人来救?如今不知去向,可要如何寻找?   转念一想,既然此前求救消息石沉大海,怕是他们未料到会有人营救。探路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不得已而为之。   一番念头转过,宋岚开口道:“你们约定如何联系?”   “金宗主给了我们一个银铃,说一方摇铃,双方都能听到铃声,感知对方踪迹。”   一名较沉稳的少年拿出银铃,木着脸摇动。依旧是除了眼前的铃声,什么都感觉不到。   晓星尘接过银铃,长眉微皱道:“这是子母铃,互相感知极为厉害,应当不会失效才是。”   清漪检查完毕回到二人身侧,“并无大碍,只是奔波许久,外伤颇多,体乏神虚,修为大损,若不及时调养,怕是有损修为根基。”   “我们不如先离开此处,安置好你们,再寻他们四人。”   乍一听闻会有损根基,少年们颇为担忧,听得此言也乖乖服从。   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找到四个同伴,就已经感激涕零,如何安排自然听从。   不过……   宋岚召出拂雪,堪堪离地两丈,拂雪便纹丝不动。   晓星尘同清漪一一试过,结果亦然。   此前那拿着银铃的少年依旧木着脸,“此处无法御剑飞行,只能步行穿梭。”   “卦象受扰,不能分辨方向,亦探不到他们行踪。”   清漪收好龟甲,眼中闪过惊讶。   她的龟甲同卜术,皆由万年龟精亲授,从未出错,今次竟然失效。   “既然难寻出路,大家便先行调息恢复,待明日大家情况好转再寻金宗主四人踪迹,大家以为如何?”   自然无人反对。   晓星尘拿出备好的干粮分给众人,明亮的火光映出一张张年轻的脸。   篝火中哔啵声不时响起,一群少年互相看着狼狈模样,依旧恍惚,再看到盘坐在一旁的宋岚和晓星尘,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们受困半月有余,初始尚且自信。后来断水绝粮,希望逐渐破灭,濒临绝望。   忽然见到三人出现,绝处逢生,就如同孩子见了娘,有了底气,便也多了委屈。   围着火堆听众人说完这近三月在南疆的遭遇,即便宋岚也忍不住诧异。   先遇各色毒虫,吓得哇哇大叫,一番混乱后灭掉祸患克服恶心。转眼又遇封山,恍惚间似有凤凰,好奇接近时转眼就受困深山,如何行走都回到原地,千般法术尽皆无用。   幸得众人皆是名门子弟,法宝众多,才得以保住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之后经历了无网无信号的绝望,宝宝终于艰难更新来了。   宝宝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道长,55555 第14章 迷雾   “你们为何相约此处?”   众人对视,最终将缘由道来。   四月以前,南疆传出消息:朱雀现。   朱雀可是与玄武齐名的神兽,倘若出现,对仙门诱惑力自然非常。   “所以你们结伴前来求证?”   求证不成,却一路艰难坎坷,险些丟命。   都是太闲惹的祸。   清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懂这些仙门子弟。   “大家今夜细心调息,明日一早也好搜寻蓝公子他们的踪迹。既然我们已聚到一处,总能出去的。”   晓星尘笑着安慰众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不知不觉就更叫人安心。   半夜时分,晓星尘醒转时,身侧的宋岚依旧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抬眼细看,不远处清漪靠着一棵树睡颜恬静,一众少年各自依偎入梦。   晓星尘揉揉眼,挪了挪歪靠着宋岚的身子   ,坐正,悄声询问道:   “子琛,你看此地可有异样?”   宋岚摇头道:“暂无。”   抬头一看,夜空明亮,丑时未过。   “天色尚早,再休息片刻?”   “不了,我陪你一起,你困么?我来守下半夜,你休息一会儿吧。”   “我尚不困。”   “骗人。”   晓星尘含笑看着宋岚,半是埋怨半玩笑道:“从前夜猎时,你每次守夜都说自己不困,夜猎之后回观却睡得极沉。”   宋岚沉默片刻,道:“你不易安眠,自当按时休息。”   晓星尘向来浅眠,再细微的动静也会惊醒他,因此在外极难安眠,此事只有宋岚知晓,但他从不知道宋岚以往坚持守夜是为如此。   这人向来如此,不言不语,却比任何人都要细心温柔。   晓星尘侧头看着宋岚,其实自重生以来,每日与宋岚同榻而眠,他已许久不曾半夜惊醒,即使今夜这般境况,也不知不觉靠着宋岚的肩膀陷入睡梦。   倘若子琛不说起,自己都快忘记从前如何浅眠了。   “有子琛相伴,我已许久不曾浅眠了,许是这些年睡得太沉,一朝梦醒,再不惧长夜。”   云深不知处,鄱阳湖长山岛,每一处走过的地方,都是全然的安然逍遥。   “蓝氏公子、金小宗主和子真不知去向,也不知阿箐在云深不知处可还习惯。”   “阿箐聪颖,不必担忧。”   “就是因为她聪明伶俐,我才担忧。”晓星尘露出一丝苦笑,目光转到一旁熟睡的清漪身上。   “倒是连累清漪,一介女儿身,为我们奔波劳碌。她虽说我与她有救命之恩,我却难有印象。”   宋岚侧头看着月光下晓星尘望向清漪的温柔的侧脸,想起平日里他同清漪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由心里一滞,心中猜测脱口而出。   “你……心悦她?”   “……”   晓星尘愣愣看着宋岚,向来挂在面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他蹙着眉,满脸惊讶困惑。   “子琛……为何这样想?”   宋岚低垂眼睑,将目光投在自己膝上的十指,道:“你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密,我以为……”   晓星尘失笑,道:“我向来把清漪当妹妹看待,且受她救命之恩,自然亲密。便是子琛你,不也极喜欢她么?”   况且……便要喜欢一人,也断不要这么闹腾的丫头,自然要安静一些,知我懂我,志投道和,能一同除魔歼邪……   晓星尘忽然顿住,目光定在宋岚清俊的侧脸上,心里慢慢涌起惊讶、复杂、欣喜、哭笑不得。   符合所有条件的……眼前不就有这样一人么。   宋岚看晓星尘红着脸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副纠结无比的模样,一时竟有几分茫然无措。   “星尘?我只是……你莫气。”宋岚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失礼,终究轻叹一声,“是我想错了。”   晓星尘对上那双清亮纯粹的明眸,冷静下来,按捺下纷乱心思,重又盘腿坐下。   “子琛……你真是吓到我了。还好清漪不知,否则……”   晓星尘想了想清漪作弄人时的模样,不由颇觉庆幸。   宋岚抿唇,缓缓拧紧了眉,亦为自己突然出口的话茫然疑惑,为什么……会问星尘这般问题?择取良配,不是极正常之事么?   “子琛……”   晓星尘张口欲言,最终却只是温和一笑道:“没什么。”   第二日,众人动身找寻出路。   整整一日,无论如何试探行走,依旧会回到原地,非但走不出去,树林中反而浓雾渐起。   宋岚再次在一棵古木上刻下记号,正欲将拂雪回鞘,剑身忽颤。   宋岚目光一定,晓星尘手中霜华亦动。   “大家小心!”   听闻宋岚警告,清漪眉头一蹙,看着前方渐渐凝实的浓雾。直觉告诉她,雾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雾岚缥缈,火红身影逐渐在前方舒展舞动,引颈高歌,火红尾羽若隐若现,惹人迷醉。   “看!清漪姐……这就是我们上次见到的朱雀。”   宋岚目光一厉,拂雪携雷霆之势含怒而去,正中朱雀。   “!”   猝不及防被拂雪一剑捅穿的朱雀含怒振翅,俯冲而来。   晓星尘手挽剑花,足尖点上回射的拂雪剑尖,飘摇而上,直刺朱雀脖颈。   只闻一声嘶吼,朱雀在空中痛苦挣扎,最终缓缓落到地上。   一众少年还未从这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地上美丽高贵的朱雀已慢慢变了模样。   黑色毛皮,长长尾巴,四足健壮有力,分明是一只走兽。   “这……不是朱雀啊?不可能啊……”   一群少年围上前去,翻看着地上的尸体,怎么样也没法把它和自己看见的景象联系起来。   霜华拂雪双双回鞘,晓星尘走上前去,缓缓道:“南疆有兽,傍毒障而生,擅扰人心,好食人欲,喜入梦,名曰魇兽。”   前方茫茫白雾缓缓散去,露出一条蜿蜒小道曲折伸向森林深处。与此同时,一阵清脆铃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林晚,快,把金兄的银铃拿出来看看。”   林晚掏出银铃,一直生无可恋的表情忽地激动无比。   精致小巧的银铃正在轻轻晃动,引领众人感受另外一道铃声方位。   “走!”   宋岚晓星尘对视一眼,握着剑柄,俱从对方眼里看见关切和担忧。   晓星尘回头看向众人道:“你们跟紧我,清漪断后,万事小心。”   众人一同应声。   站在最后的清漪笑着点头,指尖红莲绽开,飘摇不定。   曲折小路似乎没有尽头,从夜幕降临到晨光熹微,再次穿过长长一段树林,前方光华大耀。   原本因走不完的小路的而神色恹恹的众人精神一振,复又打起精神加快脚步。   宋岚一手紧握剑柄,忽的手背一暖,侧头,正对上晓星尘含笑的眸。   “星尘……小心。”   宋岚略微皱眉,无可奈何的模样,语气却极柔和。   走出小道,不见丛林,却是一片花海。高三尺,红胜火,随风飘摇,绚烂以极。   走在最后的清漪看见之后,愣了片刻忽然大喜过望,失声道:“彼岸花!”   “彼岸花不是传说中的往生之花么?此处如何会有?”   晓星尘上前半步,看着满地邪异花朵,目露不解。   清漪走上前,此时已卯时将过,娇嫩艳红的花朵上朝露晶莹,风中花香盈盈,俯身捻起一撮泥土,清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彼岸花又名往生花,生于黄泉路,倘若出现于某地,则因腐尸堆积,怨气深重,彼岸花受到牵引,从黄泉而来。”   宋岚闻言面色不变,看了看偌大花海,默默后退半步。   “这么大一片彼岸花,究竟要多少尸体?”   一群少年原本兴致勃勃,听到清漪自言自语立刻退得比宋岚还远。   “这……这花下都是尸体啊……”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可是到这儿银铃已经不响了,为什么不见子真他们?”   林晚疑惑的摇了摇手中铃铛,满腹疑窦望向晓星尘。   晓星尘莞尔一笑,示意众人看向清漪,“不必着急,清漪正在搜寻呢。”   花海前,清漪一手抚着一朵猩红花朵,默默同花精沟通。   “这位妹妹,可曾见过四位年轻人?”   花朵微微摇摆,“年轻人?咱们这儿不就有两个么?还有两人咱们没留住,穿过花海去了前面的迷魂林。”   清漪心头一动,“迷魂林?”   花朵不高兴的扭扭身子,哼道:“那林子中有个老树妖,可坏,喜食生灵,姐姐可要小心。”   “这几位年轻人是我的朋友,我们此次来正为寻他们,还望姐妹们帮忙。”   “好说好说。”   “姐妹可知此处为何会有这许多冤魂,引来你们?”   “迷魂林后,朱雀所在,生灵受困,姐姐莫去,万事小心!”   花海中花朵摇曳,逐渐现出一条小路,远远可以看见躺在其中的两道身影,正是欧阳子真和蓝景仪。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飞掠而去,晓星尘一手抓住欧阳子真,宋岚心动剑动,拂雪担着蓝景仪,双双带出花海。   清漪上前稍一探脉,道“无事,灵力枯竭,昏迷而已,给两耳光就能醒。”   众人松一口气,手忙脚乱的架起两人。   清漪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沁人心脾的香气缕缕飘散,笼罩着彼岸花海。待最后一缕香气散尽,小瓷瓶忽而一个旋转,变成花瓶模样被清漪抱在怀中。   花朵纷纷摇曳,花瓣上的晶莹露珠缓缓升上半空,争先恐后飘向瓷瓶。   清漪低头一看,半人高的花瓶快被装满了,高高兴兴的塞好瓶塞,瓷瓶又变回小巧模样。   一刻钟后,欧阳子真和蓝景仪双双转醒,无奈二人并不再知晓其他。   清漪将听来的情况一说,众人合计,金蓝二人不得不救,花精口中的还魂林定是要去。   虽说前路艰险,将众人留在此地却更不妥。   因此晓星尘同宋岚只得带着一众人再次浩浩荡荡前行   。   清漪自从收了彼岸花露之后,高兴无比,浑身都是斗志。   “星尘?”   晓星尘收回目光,几步追上宋岚,心中暗道:是错觉么?清漪对于精怪似乎总有一套。 第15章 迷魂林   穿过花海,又是一片树林,古木遮天,枝叶蔽日。甫一进林,森森邪气铺面而来。   “小心!”   拂雪“铮”的出鞘,剑气擦过一少年面颊,斩断一根粗壮树藤。   满片树林霎时沙沙作响。   静立的树木古藤缠绕,轰隆隆围成一圈,蛇行袭向众人,蓬勃的枝桠低垂,妄图将众人困入其中。   宋岚身形如风,蹙眉躲过簌簌落叶,拂雪绽开剑花,剑光织成一张网护住身后众人,余光中晓星尘亦御剑而动,面色寻常。   红绫似刀割断身前树枝,清漪身周红莲飘动,亦将背后护的滴水不漏。   而被三人回护的众少年亦不愧是世家出身,虽然面色苍白,神情却极镇定,手上也极有章法,护住自个儿的同时还能抽空帮其他人解围,打退藤蔓。   “道长,你们看,那树上似乎是思追兄的抹额。”   唯一未攻击的一棵树上,巨大的鸟窝边缘挂着一根雪白飘带。   “清漪,我同子琛保护他们,麻烦你去上面看看。”   晓星尘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当机立断跃到宋岚身边,两人背靠背站定。   “子琛!”   话音未落,霜华拂雪剑光暴涨,于一瞬间爆出团团剑花,将身前树木枝桠拦腰斩断,电光火石间直刺树心。   满天树叶中,水桶粗的树干爆鸣声声,最终失去动静,不再晃动。   宋岚同晓星尘对视一眼,看出对方所思。   这林中妖木力量虽不小,却也不强大,并不如彼岸花精所言,看来并非花精口中强大的树妖,那么……树妖去了何处?   宋岚同晓星尘并肩而立,霜华拂雪环伺独木,但凡有异便可立即绞杀。   清漪跃入鸟窝,柔软的干草上躺着俊秀少年,眉间一点朱砂,正是金凌。   昏迷的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熟悉的飘带,正是蓝氏的抹额。   清漪心里一跳,几步上前搭住金凌脉搏。   还好,只是灵力被封,昏迷而已。   环顾四周,这鸟窝比树下所见更大,几乎能卧数十人,窝壁香草灵芝交错,布置精细。   清漪拾起一根散落的绚丽红羽,一闭眼,脑海中出现一只引颈展翅的朱雀。   好强大的灵力!   清漪收好红羽,抱着被封住意识的金凌落到地面上,玉指连点替金凌解开穴道。   只见清俊少年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定格在清漪绝色的面容上。   “清漪姐?”   金凌捂着头,雪白的抹额在眼前飘过,金凌一怔,昏迷前的记忆汹涌而来。   顿时着急的扯住清漪衣袖,惊慌道:“清漪姐……思追!思追他被朱雀圣尊抓走了。朱雀神圣尊说要把他丢进无底洞。”   咦?金凌何时同蓝愿这般亲近了?连思追都叫上了。   “可知是哪个方向?”   金凌抬手一指。   宋岚抬目一看,前方山林莽苍,如若带着这么一群人去,定然难以尽快到达。   “星尘,你看顾他们,我且去一探。”   “万事小心。”   宋岚点头,转身追向蓝愿所指方位。   找到了金凌,又得知蓝愿消息,所有人都面露喜色,倒是没有作伪。   只不过,这么一群人,遇到何事都不便利。   “如今只剩蓝公子未归,金小宗主口中的朱雀圣尊尚不知是何劲敌。我们三人怕是不能再与众位同行。”   晓星尘心中思量,这鸟窝巨大,清漪又拾到红羽,此处怕就是那朱雀的老巢。那红羽残留灵力充沛,可见朱雀乃强敌,停留此处,实乃不智之举。   倘若前行,前方更是危险重重。毕竟,或许自己同子琛和清漪倾尽全力也未必能胜,况且最紧要的事情是救出蓝愿。   将来路思索一遍,那彼岸花海,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金凌怔怔瞧着手中的抹额,子母铃的母铃,本是交于蓝愿手中,是蓝愿悄悄放在他身上的,因此他才能轻易获救。   手中抹额依旧洁白,人却不知去向。若不是自己口出不逊,蓝愿根本不会因为保护自己被带走!   金凌面无表情,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金凌?”   清漪一愣,担忧的看着眼睛通红的少年。   金凌将手中抹额小心放进怀里,再抬起头又恢复了他的骄傲,看着晓星尘和清漪的目光透着一股执拗。   “道长,清漪姐,我与你们同去。”   晓星尘闻言也不意外,温和问道:“你可考虑好了?若去,我们不能保证你平安无虞。”   金凌点头,神情冷冽如刀,道:“生死自负,我要去找他。”   恍惚间,晓星尘似乎看到了莲花坞那位宗主,民间常言外甥肖舅,此言果然不差。   金凌与蓝愿是所有人中灵力最强的两人,且金凌身为金家掌权人,法宝无数,可自由行事,其他人却不行。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遂听从晓星尘安排,依旧回到彼岸花海处等待。   彼岸花香能迷人魂魄,花露却能起死回生,克制花香,晓星尘将贮存的食物全分给他们,又依清漪所言让众人在眉心滴上彼岸花露。   此处古怪非常,无法御剑,不辨方向,所幸他们来时为防万一,准备了许多食物,足够这许多人撑个一两月。   清漪替最后一人点上花露,收好玉瓶解释道:“滴上花露之后,你们气息同彼岸花混淆,只要藏身花海,就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踪迹。彼岸花为黄泉之花,不会有人轻易招惹。”   “子铃你们依旧带着,有危险即可摇铃。”   欧阳子真和蓝景仪已经恢复,毕竟是他们胆子更大,同晓星尘几人也更为亲厚,此刻正认真记下清漪的话,阿箐被留在云深不知处,这让欧阳子真放下心的同时又生出许多思念。   晓星尘眼中映出欧阳子真魂不守舍的惆怅面容,心里倏忽就想起长山岛上,歪脖子柳树旁,长身玉立的宋岚。   那幅画被他悄悄混在其它画中,带回了白雪观。   心里霎时生出许多迫不及待,想要追宋岚而去。   “道长?”   晓星尘回过神来,众少年已经原路返回,眼前只余清漪狐疑的脸,不由面上绯红。   “既已安置妥当,便走吧。” 晓星尘清咳一声,又道:“你当真要同去么?”   清漪假作生气,“道长什么话,我不跟着你们,莫非还同那群小子一起么?这话……可就太伤我心。”   晓星尘轻笑,“是我的错,还请神医大人不计小人过。”   清漪想起昨夜醒转听到晓星尘与宋岚的低语,眼珠一转。   “晓道长,你同宋道长如此亲厚,可知……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   晓星尘一愣,心中涌起一股怪异,道:“子琛师门规矩有言,门下弟子不得成亲。”   清漪不在乎的笑道:“故人已去,将来规矩不过由两位道长来定,倘不得成亲,还俗便可。”   倘要开宗立派,自不可能要求所有门下弟子断情绝欲。   晓星尘恍然记起,子琛原是只有一个隐居世外的师父。   再看清漪玉容含羞的模样,莫不是动了芳心?   默默紧跟二人的金凌显然也是这般猜想,正好奇看着清漪。   清漪轻笑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看在晓星尘眼里,自然是默认的。   一时间,心里只觉茫然可笑。   昨夜,子琛才问过自己是否心悦清漪,哪料得今日清漪是悦了子琛,倘若……子琛是因为喜欢清漪,两情相悦,岂不正好?   子琛君子风骨,清漪善良温柔,两人倘在一起,应当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   晓星尘微微屈起手指,面上淡淡道:“我同子琛,虽相交多年,却不曾谈及男女之事,清漪若要知晓,怕是只有亲自问他了。”   清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哪里是我想要知道了。”   晓星尘愈发茫然。   “前时我们在路上救下的那位云姑娘,道长可还记得?我们平素以兄妹身份相称,她便以为我们是亲兄妹,曾私下问我宋道长可有婚配,喜好哪般女子,我当时搪塞了过去,今日里想起来,恰巧宋道长不在,我悄悄问你。”   晓星尘记起似乎是救过这么一个女子,不过子琛向来不喜同他人接触,那女子确实爱同清漪说话,不过到达城镇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耳边清漪仍在絮絮。   “宋道长性情体贴,倘若哪日有了心上人,定然万般体贴,想想都觉得羡慕,不如何时我也给自己看看姻缘。”   清漪一面胡说,一面偷偷打量晓星尘神色。   她近日看过,这两人红鸾星动,偏偏始终没什么动作,真是要急得人抓心挠肝的。要不然,回去以后买通两个姑娘来刺激一下?   晓星尘心中思绪万千,却又无法对着清漪说出什么,恰巧此时,霜华一颤。   晓星尘伸手一招,一道透明剑气飞入霜华鞘中。   “这是子琛留下的剑气,你们跟着我,子琛应当就在前面不远。”   清漪唇边泛起一抹狡黠笑容,看得金凌默默看了无所察觉的晓星尘一眼。   怎么觉得……清漪姐是故意说这些话?以她的性格,这种事情怕是会直接去问宋道长吧。   “看我做什么?”   清漪侧头,看向一路默不吭声的金凌。   金凌沉默片刻,一只手摩挲着腕上清漪送他的玉镯。   “谢谢。”   当初在云深不知处,清漪送给他这只玉镯,他本欲脱下,却发现取不了,后来才发现这镯子的妙处。   这镯子,能让他看到自家那早亡父母的过往。如何长大,相识,相知,成婚,甚至逝世。其中甚至还有祖父祖母,有舅舅,含光君,魏无羡。   臭小子。”清漪轻笑一声,“你是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即使爱你的人远去,但是他们对你的爱还在。”   金凌咬唇,颓丧的垂下头。   “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   细如蚊蚋的声音被微风吹散,清漪叹气道:“你两个舅舅都是好人,只不过造化弄人,许是缘分太浅罢。”   金凌没吭声,经过那么多事,知道了许多过往,对于魏无羡,他早已失去恨意。包括舅舅……舅舅其实也已经原谅魏无羡了吧。   “你呀,想开些,向前看。说起来……思追的抹额怎么会在你手里?”   金凌一僵,生硬道:“没什么,朱雀圣尊带他走的时候,我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金凌面色苍白,低声道:“那朱雀圣尊似乎是阴阳之身,日阴夜阳,性情极不相同。我们误入迷魂林,她正在梳妆打扮,抓住我们之后一阵逗弄。思追的镇魂曲似乎能克制她,我当时惹怒了她,思追以同她回去为条件,她才留下我自生自灭。”   “镇魂曲……”   “嘘……”晓星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扒开身前树丛。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谷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边木屋比邻,远远还能看见劳作的人和一棵高耸入云的梧桐树。   金凌睁大了眼,喃喃道:“原来这世上竟然真有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晓星尘摇头,道:“你看这山谷中虽然景色秀美,却笼罩着一层黑雾,并非和平之地。况且……”   况且那片彼岸花海……可就是尸体养出来的,可见这山谷中并不如眼前所见的美丽。   晓星尘心里一跳,略带不安的看向下方的巨大山谷,身体忽然一软,霜华差点脱手而出。   清漪一把扶住晓星尘,指尖在脉门一扣,脉象稳健,身体无恙。   “道长,你怎么了?”   “无事,清漪,你同金小宗主在此处等我们消息,我去寻子琛。”   上一次自己有这种感觉,是子琛失明,白雪观被屠之时,这一次……。   “道长,不如等宋道长回来可好?这山谷太大,你如何找到他?”   晓星尘按住胸口,微微一笑道:“放心,我能找到他的。”   晓星尘身形一动,借着谷壁树木掩映悄悄下入山谷。   清漪半天没从晓星尘那温柔又笃定的笑容中回过神,看来……这红鸾星果然威力不小,好事……应该快成了吧。侧头再瞟见身侧金凌,看来最近还不止一对红鸾星动。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新春佳节的,由于个人原因也没什么小贺礼……所以,你们要开车么?😂😂😂 第16章 幽谷相会   宋岚一路前行,不忘留下剑气为晓星尘引路,直到发现这座山谷。   宋岚转身背过墙角,观察着这里的人。   面色麻木疲惫,衣衫破旧,但是极奇怪的是这些人几乎都身具灵力,却都逃不过役使。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老人,是在其他地方,还是……   。   “都给我快点!听到没有!误了圣尊建造百花台,你们可担待不起!”   屋顶上,一个身着黑衣的娇俏少女挥舞着鞭子,满目不屑的看着如蚂蚁一般弱小的人类。   宋岚微垂了眼帘遮住眸中冷冽,敛息静听下文。   “什么仙门世家,还不是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哼!不听话就拿你们做花肥!”   话音未落,黑衣少女已摇身变作一只燕子,轻盈的掠过房屋,去到另一边。   看来……这些处在高位的驱使者并非人类。   那么……这些人口中的朱雀圣尊又在何处呢?   宋岚抬眸,将目光落在远处高耸的梧桐树上。   忽的……眸光定住。   靠近梧桐树的地方,两个熟悉的面孔正在打水,其中一个竟还作女子打扮。   湖边两人正在说笑,忽然抬眸,远处一个男子正看向这边,冷淡疏离的眸光中还有几分残留的惊讶。   “宋岚?”   “死小子……敢咬我!哈哈,今天大爷就送你去黄泉!”   宋岚脚步一顿,转身拐过一处房屋来到湖边。   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正被掼到地上,一双晶亮的眼睛盈满泪水,地上还躺着一具老人尸体。   “呜呜……奶奶,药药不是奶奶弄的,呜呜呜呜呜,奶奶……奶奶起来。”   小孩子丝毫不知道地上的人已经再也起不来,也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已经抽出剑,只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妄图把老人拉起来。   “小畜生 ……给我死……呃……”   男人高举着剑,猛然僵在原地,缓缓低头,只看见半截剑尖。   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张清俊冷漠的不属于这儿的脸。   “子琛!”   宋岚急忙侧首,霜华飞射而去钉在墙上,剑尖挂着一条吐着信子的竹叶青。   宋岚缓缓走出墙角,将拂雪回鞘,身侧的晓星尘赶紧走上前去将转身好奇看着两人的孩子抱起来。   那被宋岚一剑穿心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只乌鸦。   “子琛……你没事吧?”晓星尘惊魂未定的落到宋岚身边,看着墙上那条蛇,心中怦怦直跳,后怕不已。   “没事,星尘?你怎知我在此处?”宋岚召回霜华,走到晓星尘身边将剑身回到鞘中,又把乌鸦和竹叶青的尸体挑进乾坤袋,这才微有些意外的询问。他本不愿打草惊蛇,没曾想竟遇到这般情况,若不是星尘及时赶到……。   “感觉你在这儿。”晓星尘一手托住怀里孩子的屁股蛋儿,“此处……当真是草菅人命之地。”   “此处很是怪异,妖物仿佛和山谷融为一体,若非亲眼看见,竟半点也不能察觉。”   晓星尘点头,宋岚的修为他再清楚不过,方才竟未发现那条蛇,实在反常。   粉嫩的小脸上尤挂了两串眼泪,黑葡萄似的眼里满是委屈,小孩儿趴在晓星尘怀里,依旧呀呀不断。   “奶奶……不起,奶奶……起来。”   晓星尘心里一酸,背过身去挡住尸体,轻柔的晃着怀里的孩子。   “乖……奶奶睡觉,咱们别闹奶奶睡觉觉。”   小孩儿似懂非懂攀着晓星尘,乖乖道:“睡觉觉……睡觉觉,不闹。”   晓星尘轻柔拂过孩子的黑甜穴,微微叹息。   宋岚正要开口,忽面色一冷,道:“有人来了。”   晓星尘侧头一扫,道:“屋里没人,我们进屋躲一躲。”尔后便握住宋岚手腕带进屋中,悄悄躲进里间。   “又死了一个,无底坑都快被填满了。”   “填满了就派人再挖呗,新来这批体力挺好使。有几个还长得……那叫一个美!”   脚步声渐渐远去,晓星尘和宋岚正要走出里间,忽然看到墙角两只并排的大缸,其中一只盖子被掀翻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   宋岚同晓星尘对视一眼,静默片刻后几步上前打开另一只大缸的盖子,露出缸底娇小的身躯。   宋岚僵硬的把缸底熟睡的孩子抱出来,还不待说话,怀里孩子便蹭了蹭他的胸口,咂吧着小嘴继续睡觉。   “……”   晓星尘看着快要僵化的宋岚,无声的笑得灿烂,笑够了这才腾出一只手要抱过宋岚怀里的孩子。   “不必。”宋岚看着晓星尘艰难腾出来的手臂,强忍着不适侧开晓星尘的手,“我来就好。”   好在 ……看着缸很干净,衣服很干净,孩子也干净,稍微可以接受。   抬头,星尘笑意浅浅,似乎……感觉也不那么难捱。   “子琛……可有发现什么?”   窗外正对湖泊,沿湖是一片片药田,药田后再是房屋。那老人尸体,方才亦倒在这处房屋前的药田边。   “此处当是受那朱雀圣尊所管,被奴役的并非普通百姓,而是仙门中人,朱雀圣尊的属下都并非人类。”   宋岚忽然一顿,这才又道:“我方才似乎见到了含光君和魏公子。”并且含光君一身裙装打扮。   “含光君和魏公子?”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交谈。   “夫人,我们方才是否看错了?”   清亮的声音透着不确定,“老宋住在这儿?”   另一人似乎一默,而后柔和回答道:“……应当不曾看错。”   晓星尘同宋岚面色复杂的对视一眼这声音……不是魏无羡和含光君又是谁?   晓星尘把孩子交给宋岚,前去开门,体内灵力流转,蓄势待发。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果见两张熟悉面孔。   “含光君,魏公子?”   “小师叔,别见外啊,都说了别再这么叫我了。”   魏无羡挤眉弄眼,笑嘻嘻的看着晓星尘。   晓星尘神色一动,笑道:“既然如此,师侄,请。”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走进门,干脆利落的关上了房门。   “小师叔,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魏无羡一进门,就看见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的宋岚,这个模样……真的好像带着孩子等小师叔回家的小妻子啊!   宋岚颔首向两人致意,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便将两个孩子小心放在床上。   晓星尘卸去防备,更觉好奇,道:“清漪收到思追小公子的求救,我们便从白雪观赶了过来,一路为救思追小公子到了此地,不知师侄和含光君怎么到了此处?”   “思追?他怎么了?”   晓星尘将一路之事大致叙述一遍,听得魏无羡眉头直皱。   “我们和思追是前后动身的,没想到进入此地之后和他们失散,发现这个山谷,不知为何我俩灵力受封,空有灵力,却与普通人无二。许多闻讯来寻朱雀的仙门中人似乎都被他们抓住了,我和蓝湛干脆混了进来。”   魏无羡很是无奈,多年来,倒是不曾遇见过这般情况。   “那个朱雀圣尊,灵力极高,我同蓝湛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这被封灵力应当如何解开。不过……这湖旁每一块药田都由靠近房屋中的人照看,这里的人也从来不管谷中有什么人,依小师叔方才所言,这两个孩子……怕是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你们带着孩子,即使住在这儿也不会被发现,倒不如,就住在此处,也方便我们见面。”   “含光君为何会如此打扮?”   魏无羡闻言苦笑道:“事急从权,我们现在是在梧桐树前驻守的婢女小厮,我和蓝湛扮作一对夫妻,便于探听消息。”   宋岚将装着那乌鸦和竹叶青的乾坤袋放到晓星尘掌中,晓星尘会意,打开乾坤袋看向两人。   “二位可知此中是何物?”   “这乌鸦是报信鸦,监管这一带药田,兼之通风报信。这竹叶青蛇同凡间不同,倘若被咬到,我前时亲眼目睹那人顷刻间灵力流失,蛇毒可让人瞬间毙命,修为再高也难逃一死。最要紧的是这竹叶青同山谷同源,极难发现其存在,小师叔你们在谷中最要小心这两样。”   晓星尘心里一跳,还好他心中不安及时赶到,否则……。   宋岚面色凝重,轻轻拍了拍晓星尘冰凉的手,低声道:“无妨,我没事。”   一直警惕看向窗外的蓝湛神色一凛,低声道:“景仪他们就麻烦两位道长了,思追去向我们会竭力打听,时辰快到了,我们该走了。”   “药田状况他们每半月会来检查采集,今日刚好是检查完毕,报信鸦失踪他们会另派人前来补上,只要药材长势喜人,你们就能安然无恙。”   晓星尘闻言心中立刻有了计较,“此次清漪和金凌同我们一起来了,你们晚间再来,灵力被锁之事,清漪或许会有解决之法。”   “那好,小师叔,我和我家夫人先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送走魏无羡和含光君,晓星尘关上房门,眉目间潜藏担忧。   “连魏公子和含光君都被封住了灵力,这朱雀圣尊,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岚伸手抚平晓星尘的眉头,“既然会面,从长计议便可,勿要忧思。”   微凉的指尖落上眉头,好似绵绵春雨落在心头,一刹那浇熄了心中的焦灼不安。   晓星尘顿了顿,拉下宋岚纤长的指,调皮似的捏了捏对方的指尖。   “子琛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那我前去通知清漪和金小宗主,你在这儿等我。”   温和的眸在抬眼的一瞬间,真真切切的溢出了一种让人为之心颤的情绪,向来清朗如一汪湖水的眸,蒙上了缱绻情思,只一刹那,又如潮水般退去。   宋岚慌张的后退半步,耳廓殷红似血,眉宇间俱是惶惶。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如擂鼓,被捏到的指尖似乎被火舌舔舐灼伤一般,颤动不休。   眼前哪里还有晓星尘的身影?   心中默念清心咒,宋岚稍稍定下神来,环顾屋子片刻,趁着床上孩童尚在沉睡,找来干净的木盆,拿出新毛巾仔细擦拭桌椅板凳,打扫屋子。   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宋岚满意的点点头,拿出装满生活物品的乾坤袋,翻出崭新的被褥把床重新铺了一遍。   可惜没有小孩儿的衣物。   宋岚抿唇把所有分门别类的乾坤袋翻找了一次,略有些苦恼的看着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   罢了,清漪似乎会做些孩童衣服,待她来了再论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要开始搞事情了,来呀,造作呀 第17章 与正文毫无关系的番外(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晓星尘是一只鱼,准确的说,是一只鲛人——织纺成绡,落泪为珠的鲛人。   然于他本人而言,这些亦不过是传闻,记事起,他未曾落过泪,亦未曾纺纱,空荡荡的海底深宫,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宫中四处有透如水纹的鲛绡,莹润柔美的珍珠,然而于他而言,这一切都不如洒在海面上的第一抹阳光灿烂动人。   所以他喜欢自海底深宫游到海面,坐在礁石上,将银白闪着华光的鱼尾垂在水里,看着海鸟翔集,鱼虾成群。   这时候晓星尘会想起他前日里救起来的那名少年,和他父母抱着他大哭时的眼泪。   人类的眼泪不能变成珍珠。   人类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残忍无情,肆意捕杀海中生灵,却又如此脆弱,一个小小风浪,就能夺其性命。   远远又有一艘大船驶来,人类又开始他们的屠杀。   晓星尘看了看自己藏身的礁石,这么隐蔽的地方,那些人自然不能发现,他也能如从前一样,静静看他们从身边驶过。   所以当渔网将自己罩住的那一刻,晓星尘的内心满是茫然。   直到他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少年出现,然后以一种兴奋狂热的眼神望向自己。   那样的目光并不陌生,人类捕到大鱼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眼神。然而相对这个,那名少年的目光更让他心惊。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贪婪而深沉的索求,就像深冬寒风,使人恐惧,更让人恶心。   “好美的人鱼!一定能卖出大价钱。”   被罩住的人鱼,有尖尖的双耳,银白的泛着光的长发,一条修长美丽闪着银光的鱼尾,以及一张俊美温和的容颜,一双明亮的眼眸。   船上的人亢奋无比,急切的收网,想要把他们的荣华富贵捞上船。   那名少年则笑着看向他,伸出手。   “和我离开,我会保护你。”   带着人来捕捉我,囚禁我,落泪成珠,供人赏玩,这样保护我?   晓星尘静静看着那少年,将对方留存在脑海中的纯良印象抹去,果断露出锋利的指甲。   反复无常又贪婪狡诈的人类啊。   船上的人亦不曾想到传说中的人鱼竟然能三两下撕破他们的渔网。   “用鱼叉!”   “杀了他!”   又是一道网凌空落下。   闪着冷光的鱼叉刺向晓星尘的一瞬间,他无比懊恼的想,他还没找到那个人,怎么就要这样死了呢?   大风忽起,晓星尘再睁开眼,铺天盖地的浪潮已经将船和人都拍入海中,不见踪影。   “愚钝!”   一道冷沁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遥远的从前,也曾有这样一个声音,对着因救人而受伤的自己说:“愚钝!”   晓星尘抬头,半空中,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垂眸看着自己,远山长眉微微蹙着,很是苦恼的模样。   那人长长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凄冷的光,苍白清俊的面容如同被霜雪覆盖,毫无暖色,纤长的眼睫弯弯,掩住清冷的目光,比明月更有三分寒凉。   “……谢谢……,”晓星尘愣愣仰着头,心里的涟漪几乎要涌作浪潮。   他复而小心询问,“你是谁?”   “我名宋岚,字子琛。”   “宋……子琛,我能叫你子琛吗?我叫晓星尘,你可以叫我星尘。”   宋岚看着坐在礁石上仰头看着自己的晓星尘。   对方银白的鱼尾欢快的在水里摇曳,向来温和的面容上漾起温柔笑意,比天宫百花胜开的美景更使人舒心。   没有反驳,那就是同意了!晓星尘心里默默开心,而后拍了拍身侧被海浪拍得圆滑发亮的礁石,希冀的看向宋岚。   “子琛,你也坐。”   宋岚眉头更蹙了几分,眼神几乎要对着那块礁石瞪出花儿。然而面对晓星尘暗藏期盼的目光,终是抿唇坐下,虽然坐下前他默默在礁石上施了数个除尘诀。   “子琛,他们被风浪卷去哪儿了?”   晓星尘坐在宋岚身侧,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恍惚记起了方才欲要捕捉自己的人类。   “或死或生,皆由命定。”   “那我的命呢?”   “你可知方才那少年正是当年那个你救过的孩童?”   “是他?”   “道我为何言你愚钝!”   这声音分明都有一丝恼怒,原来是早知那人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莫怪当年不喜自己救人之举。   然后晓星尘就陷入了睡梦中,再醒来,已经在鲛绡飘拂的熟悉宫殿。   宋岚正在石床一侧闭目打坐,听见动静便睁眼看向迷迷糊糊的晓星尘。   “醒了?”   “子琛?是你送我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晓星尘后知后觉,道:“你也能入水?”   宋岚双眸露出一丝无奈,叹息道:“我本神灵,自有入海之能。”   “神灵?所以……那一次也是你救了我?”   宋岚闻言一愣,微有些诧异,轻声道:“你还记得?”   晓星尘耳尖一颤,悄悄摆了摆尾巴,从枕头下摸出一枚绯红珠子,道“我当然记得,当时……你落下了这个。”   宋岚接过珠子,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冥冥之中回到故地,“原来在此处。”   话音未落,掌心珠子发出一阵光芒,而后射入宋岚眉心。   晓星尘一惊,起身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珠子,唯有宋岚眉心一点殷红,更衬得冰雪似的面容,不似凡尘人。   “不必担忧,此乃我天生命珠,与我本为一体。”   “寻到命珠,我已该回到天庭。”宋岚低头看着晓星尘,“你……可要随我回去?”   晓星尘笑着摇头,道:“你为仙人,我不过海中鲛人,如何同你回去?”   “是我唐突了。”宋岚也并不意外他的答复,遂也不再提及。   晓星尘却忽然开口道:“你……何时走?”   宋岚沉吟片刻,命珠寻回,天界自有感应,倘若逗留,至多不过一个时辰。   “一月后。”   一个月,足够了。   “子琛……你可曾到过海底?”   宋岚摇头,他本仙人,居九重仙阙,饮仙露食灵果,数千年不过来凡尘两次,何曾入过海中。   “那我带你看看我家!”   晓星尘一把拉住宋岚手腕,穿梭于宫殿之中,如数家珍一般一一展示自小发现的美景。   “这是姝云宫,从前是本族女子居住地,不过如今只我一人,再无族人,此地便被空置,不过这里珠连玉串,每到夜间,光华游弋。”   鲛族数千年前早已搬离此地,这个唯一住在此处的鲛人怕是并不知晓,不知晓也好。   “这儿是浣池,池中有浣草,喜好浣洗衣物,性情平和,平时喜爱同我一处玩耍。”   “这儿……”   宋岚跟在晓星尘身后,细心倾听,直到晓星尘带他游遍海底,重新回到海面礁石上。   漫天繁星洒落光华,一条银河静静流淌。   晓星尘抬头望着天,一双澄净眼眸倒映着漫天星子。   “那时也同这次一样,你救了我,落下珠子,我便想,倘若有一日再遇见你,就带你同我一起看这星空,这是我最爱的地方。”   宋岚自然知道晓星尘最爱此处,自从百年前巧合中落入凡尘救下这个鲛人,他便常常用水镜窥看此处,几乎每日,晓星尘都在此处,不是赏月,就是看太阳。   不知何时,观察这人成了习惯。下凡寻找命珠,亦不自觉来到此处,恰巧目赌这人遇险。   晓星尘侧过身来,露出温柔满足的笑容,道:“子琛,谢谢你!”   宋岚不自觉屈了屈手指,亦坐在晓星尘身侧,共赏漫天繁星。   宋岚就这样住在晓星尘的宫殿中,平素无事,宋岚便传给晓星尘一套修炼术法,指点晓星尘法术。   分明宋岚沉默寡言,晓星尘却相对而处,怡然自得。   一月时光转瞬只余四日。   宋岚指点完晓星尘,忽然开口询问道:“你可想去人间一看?”   天上的神仙都喜欢去凡间游玩,尤其有那顽皮的常言庙会如何热闹,街市如何有趣,想必……极吸引人吧。   晓星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条鱼尾。   “勿忧。”   宋岚握着晓星尘的手臂,踩上一朵软绵绵的白云。   待双脚踩到云上,晓星尘才发觉自己一条鱼尾不知何时竟化作人腿,身上着一身白衣,垂下的发丝乌黑透亮。   人间的庙会,让晓星尘目不暇接。糖葫芦,油纸伞,胭脂水粉,首饰面人儿,还有花灯。   “可喜欢?”宋岚一手握着一支糖葫芦,一手提着两包云片糕。   晓星尘点点头,目光惋惜的看着宋岚手里的云片糕和糖葫芦。   便听得宋岚淡淡道:“我用了仙术,这两样物件可以存放。”   河里的花灯都很好看,据说许愿很灵验。   晓星尘买了两盏,偷偷给自己的那盏写下心愿。放灯时,脑海里全然是对方冰雪似的容颜。   路过月老庙,晓星尘脚步一顿,耳畔传来宋岚碎玉似的声音。   “月老成日睡觉,许愿不灵。”   姻缘端看因果造化,哪里是许愿就能实现的呢。   “哦。”   九天上的月老宫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回到海上,子时将至。   今夜没有繁星,天边挂着一轮圆月,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发疼。   宋岚的法术还未失效,晓星尘同他并肩站在礁石上,大风扬起两人长发交织在一处。   倏忽间就想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宋岚忽然一扬袖袍,抖落漫天红莲落到海上,随波流向远方。   那一场花灯,是晓星尘永生难忘的美景,倾他一生,再没有比这更美的花灯。   “倘你修炼有成愿来寻我,我便许你结发之谊。”   晓星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小心将那句诗念了出来。   眼前的礁石上,亦落着数颗莹润鲛珠。   原来……自己落下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啊。   “仙君?您怎的又倚在此处睡着了?”   宋岚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又做梦了。   自从那日临别许诺,已过去五百年。   许是冥冥中有了因缘,水镜也再显不出那人踪影,从前毫无所觉的日子,如今竟会显得漫长。   那人温柔的眉眼,却愈发清晰。   耳边仙婢的话又柔柔响起。   “仙君,五百年前您回宫时栽的梨花,如今放得正好,您可要看看。”   团团簇簇的洁白梨花,一重一重漫到天边,同寒梅连成一片。   清新香气不似寒梅冷然,自带一股柔软情态,同那人一般。   宋岚怔怔看了片刻,溢出一声幽幽叹息。   “星尘……”   宋岚站立良久,转身正欲离开,忽然顿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白衣人正看着自己,笑意盈盈,恍如千树万树梨花盛开。   晓星尘默默站在黑衣人身后,看他黑衣如墨鸦丝三千,听他低低叹息泄露思念。   直到那人缓缓转身,先是茫然,而后漾出一抹冰融雪消的惊喜笑意,一刹那,胜却人间无数。   晓星尘听见自己用微微发抖的声音说:   “子琛……我追讨承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以北冥有鱼开始的,与正文毫无关联的番外,不要问我是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吖(~ ̄▽ ̄)~   感谢捉虫么嘛 第18章 异处现   晓星尘出屋之后,轻车熟路回到山谷上方,山崖上清风飘拂,微微吹醒了他几乎迷乱的思路。   晓星尘猛然清醒过来,面上绯色几乎要蔓延到衣领之下。   “我……这是怎么了?”向来举止有度,为何会对子琛做出如此失礼的动作?子琛……   想到宋岚方才惊讶神情,晓星尘不由在心中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无论心中如何思虑,也不过是一个瞬息。   因此清漪和金凌也只看见晓星尘面色微红,似喜还恼的神色。   “清漪,金小宗主。”   “道长,怎么样?”清漪看见晓星尘,双眼一亮。   晓星尘将事情一一叙来,征得两人同意后,一行三人悄悄回到谷中。   临行前,清漪受晓星尘所托又回了彼岸花海一趟嘱咐众人,兼之托付欧阳子真帮忙收集彼岸花露。   是夜。   清漪看着魏无羡同一身女装打扮却依然高过屋里大部分人的蓝湛,笑得花枝乱颤。   赖在晓星尘和宋岚怀中的孩子俱是好奇看着兀自捂着肚子的自称姑姑的人,看着看着也咯咯笑出声来。   小小屋子一时热闹非凡。   “清漪姑娘……”面对清漪,魏无羡实在无能为力,这个女子,同他从前认识的那许多姑娘完全不一样,于是只得将目光转向晓星尘。   “小师叔……”   晓星尘清咳一声,这才敛去眸中笑意,看向清漪,道:“含光君和师侄的灵力可能恢复?”   清漪忍笑道:“没问题,道长你放心吧。来来来,魏公子,我来为你们施针。”   晓星尘会意,同宋岚各抱着一个孩子,体贴的退到外间,合上房门。   又是一番折腾完毕,清漪收针,笑盈盈看向魏无羡。   “魏公子,酸爽否?”   魏无羡龇了龇牙,咬牙笑道:“极酸爽,清漪,我忽然想为你做媒了。”   清漪一面对着解衣服的蓝湛流口水,一面从善如流道:“不知魏公子看上的是哪家儿郎?”   魏无羡微笑,“莲花坞江宗主,容貌俊美,一表人才,家大业大,与你当真很般配。”互相伤害,岂不妙哉。   清漪手指一抖,差点将银针扎偏。   “小女子福薄,可消受不起如此高门姻缘。”   “你应当尚未见过江宗主,如何断言?”   清漪朝天翻了个白眼,江晚吟其人,她未见过,却如同亲见,最难消受死傲娇,难呐,难。   能同江晚吟走到一起的人,想必得如江家小姐一般温柔大度善解人意。   外间,宋岚正要把怀中孩子交给晓星尘,就见对方撅着小嘴,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   “爹爹……我不……”   晓星尘无奈将自己怀中孩子放到宋岚怀里,将灶台上刚熬好的粥。   “还是我来吧,没想到你竟这般受小孩喜爱。”   尤其是小的那个,自从睁眼看见宋岚,就要他抱,除了宋岚和晓星尘,别人丝毫无法抱上一抱。   “我也不知。”   晓星尘一勺一勺喂着两个孩子,宋岚伸手用手帕垫住孩子的下巴,防止粥流出来。   “星尘……这两个孩子,你欲如何安置?”   晓星尘伸手刮了刮双胞胎小巧的鼻梁,将粥碗放好。   “子琛……你觉得他们如何?”   宋岚目光一顿,在怀里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流连一番,迟疑道:“倒也……乖巧。”   晓星尘失笑,道:“既然这两个孩子如此亲你,一天过去也无人来寻,想必无亲无故,且根骨也极好,不如我们便收作弟子,你看如何?”   “好。”   “爹爹……瑾儿困。”   “爹爹……瑜儿也困。”   晓星尘接过瑾儿,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看着宋岚小心翼翼盖被子的动作,不由轻笑起来。   “两个傻小子……见到谁都叫爹爹,看来……等回去,我们应该先教他们叫师父。”   想起方才清漪逗弄这两个孩子的情状,宋岚忽的开口道:“我猜……他们可能最先学会叫姑姑。”   两相对视,笑意盈眸。   金凌默默坐在桌旁喝粥,忧郁的想:断袖莫非是能传染的?两位道长的袖子似乎也不太牢靠了。   “吱呀”一声轻响,里间房门打开,魏无羡同蓝湛双双走出来。   清漪倚门笑靥如花,道:“魏公子,当真不用我为你家夫人修饰一番,保准分外动人。”   魏无羡挑眉,“小心我灭口哦!”   “我好怕怕,含光君,您看魏公子这样,是否太放肆,该施家法。”   蓝湛侧头看了魏无羡一眼,握紧他的手将人拉出门外,“清漪姑娘说的是。”   眼看着魏无羡被“嘤嘤”拖走,晓星尘合上房门,清漪在桌上铺开一张绢布。   “这是含光君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观察到的谷中建筑分布,他们带来消息说几日前朱雀圣尊带回一个少年,拘在栖梧楼。”   栖梧楼,就是傍梧桐树而建的那座小楼。   “既然有了地图,我们明日便可一探。”   “我感觉到仙子也在谷中。”金凌仰头想了想,不知道舅舅在不在?   “谷中白日人多口杂,四处都有报信鸦,夜里方是好时机。”   四人商量好,各自拓印一份地图,决定翌日夜间行动。   然而只有三个卧室三张床。   宋岚看着摊在被窝中间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眉心跳了一跳,无奈将被子拉好。   晓星尘灭了灯,躺到床上,看着隔着两个孩子的宋岚颇为苦恼的表情,心中竟然觉得有趣起来。   “子琛……你幼时,可是如此?”   宋岚愣了一愣,摇头。   “幼时之事,已不太清楚。不过师父不曾养过孩子,不会梳头,我从记事起,就是自己梳头。”   晓星尘想象了一下缩小版的宋岚绷着一张小脸一丝不苟的梳头的场景,微微有些遗憾,为什么不曾再早一些遇见他呢?   “我师从抱山散人,师父不止一个弟子,不过大多隐居世外,与世无争,在我之上有几个师姐,下面也有师弟师妹,从小是师姐们照顾我。师父不太会照顾人,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不过她很疼我们。”   想起年幼时在山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晓星尘依旧还觉得温暖得让人怀念。只可惜自己不肖,非但背弃承诺重回师门,还使她老人家挂心。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覆在晓星尘叠放在被子上的手背上,晓星尘耳畔响起宋岚低沉柔和的声音。   “你的师弟师妹们会照顾她的。”   晓星尘轻轻阖上双眼,回握住宋岚的手。   第二日,晨光微亮,寂静的山谷又开始忙碌起来。   宋岚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甫一睁眼,瑜儿正哭的撕心裂肺。   “呜呜呜……别打奶奶……奶奶……奶奶。”   估计是白天受了惊吓,夜里做梦魇着了。   连忙抱起来一阵好哄。   不想瑜儿还没哄好,瑾儿又醒了,看见自家哥哥哭,小腿一蹬也哇哇哭了起来。   宋岚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子将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干净柔软的被子上,浑身寒毛倒竖,连脊背都绷得紧紧的。   见到喜欢的爹爹不安慰自己,两个孩子哭得更伤心了,都有泪流成河的趋势。   宋岚手忙脚乱,一手抱着一个,待得两个孩子重新安睡下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带孩子不如夜猎!带孩子不如夜猎啊。   宋岚换下被揉得皱巴巴的亵衣,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合上房门,不远处的湖边晓星尘正和清漪与金凌凑作一堆。   走上前,清漪正扯着袖子半跪在湖边草地上,晓星尘与金凌一脸严肃的看着湖里。   “不对啊,小游你为什么不下去?你不是最喜欢水吗?”   摇头摆尾的红鲤,如临大敌的扒着清漪袖子上一朵荷叶,一动也不动。   晓星尘蹙眉,“这湖中……怕是有什么东西。”   清漪所收这鲤鱼精,向来爱水,从未这么反常过。   清漪锁眉,她一大早本来想放小游透透气,没想到竟然发现异常。清漪沉默片刻,忽的伸手掬了一捧湖水喝进嘴里。   “清漪姐……”   金凌失声看着清漪,宋岚和晓星尘也是面色一变,仔细观察清漪神色。   清漪咂吧了两下嘴,忽然面色大变,跑到药田边伸手抠着喉咙吐出之前喝下去的湖水,急急拿出彼岸花露饮了一口。   “可有大碍?”   清漪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兴奋神色。   “我知道了,这湖中有魇晶,湖水受其污染,将魇晶稀释,因此有了毒性,所以这湖中,鱼虾无法生存。”   “可是……”晓星尘看了看湖岸四周,这儿到处都是打水的人,整个山谷的水源,都来自这个湖。   “如此说来……整个山谷里的人都已身中魇晶之毒?”   清漪脸色凝重的点头道:“不过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亲眼所见,才能明白。魇兽体内所结之晶,是为魇晶,可迷幻人心,放大七情六欲,压制理性。”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缓缓道:“我同子琛,一直有一疑惑。朱雀作为四方神兽之一,为何会无故现世,又为何会在这谷中奴役众多生灵,如今看来,缘由或许会在这湖底。”   “可是为何这些药草受湖水灌溉却无事呢?”   金凌将药田里蔫儿头的药草拨来拨去,显是不能理解为何有毒的水对药草却没有影响。   “我看过这些药草,全部放在一起,就是一张完整的可以抑制梦魇的药方,然而此地几乎被魇毒污染,药草虽不死,药性却已变,只会白白加重病情,迷乱神智。倘若这些药草都是给那朱雀圣尊,怕是对方如今早已病入膏肓了。”   清漪自袖中摸出一个竹筒,皓腕微动,已将竹筒中清露凝作一股细流,洒向每一棵草药。   “这些药草就是有问题,才会长得半死不活的,那位带着孩子的大娘,才会如宋道长看见一样被迁怒。”   晓星尘颔首,道:“如今最要紧之事,便是找到蓝公子,再寻离开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这一章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会努力再努力,加快自己完结的脚步,向番外进军 第19章 朱雀圣尊   白日,山谷中的雀妖送了两次饭,清漪看了那泛黄的食物一眼,便在药田中挖了坑随便埋了,这诡异山谷中的水都不能喝,何况饭菜。   黄昏笼罩山谷,清漪将改小的衣物拿到晓星尘和宋岚的房间,再找了个缸将鲤鱼精小游放在缸里搁到床前看顾两个孩子,恰巧宋岚同晓星尘两人刚喂过孩子,轻声哄着进入梦乡。   宋岚捏了数个剑诀浮在床间,晓星尘捏了个结界将孩子罩在里面,放下床幔。   三人这才放心,悄悄出了屋,金凌正在一边等着。   “我们按照计划,我同子琛先去栖梧阁一探,清漪你同金凌去寻魏公子,先解了他同含光君的魇毒,倘若我与子琛成功,会去魏公子住处同你们会合,一切小心。”   “道长,你们也要小心。”   晓星尘凝眸点头,“放心。”   四人如黑夜中的灵猫,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山谷中。   魏无羡和含光君不愧在山谷中待了这许久,绘制的地图让两人毫无困难的直奔目的地,不到盏茶功夫,已到了栖梧阁。   高高的梧桐树上,茂盛的枝桠伸展向四方,就在这些枝桠上,立着一栋精致的楼阁。树下两个守卫正笔直站着。   晓星尘拿出清漪备好的迷魂药,打开瓶盖轻轻吹了口气,片刻之后守卫便靠在树底睡着了。   宋岚微微提息,轻巧托着晓星尘跃上梧桐树。   晓星尘站定之后,脚尖一勾枝桠,伸手拉着宋岚站到树枝上,慢慢的接近栖梧阁。   栖梧阁里,蓝愿闭目端坐在榻上,身前红衣女子柳眉微蹙,幽怨的看着他,美目满是不解。   “郎君为何不理我?可是我有何处做的不好?”   蓝愿仿若未闻。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间顷刻便露出一丝阴霾。   “郎君不答我一句话,我便让他们杀一人,不答我两句话,我便让他们杀两人。来人啊……”   蓝愿终于睁开眼睛,无奈看向一手支腮的女子。   “圣尊将蓝愿困在此处,究竟打算如何?”   窗外的晓星尘和宋岚对视一眼。   原来这就是朱雀圣尊。   “让郎君陪着我啊,我一人住在此处,着实太过无聊。”   巧笑倩兮的美人,哪里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命的修罗。   蓝愿看着眼前的人,微微有些出神。   “圣尊很像蓝愿认识的一个人。”   朱雀圣尊眼睛一亮,起了好奇心。   “哦?我像你认识的谁?”   “像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也喜欢着一身红衣,闲来无事逗人开心,不过她医术极高,此前还救过家主性命。”   晓星尘心想,这说的怕就是清漪。   朱雀圣尊抬眸想了片刻,道:“你是要我别再杀人,也同你那姐姐一般救人?”   蓝愿沉默片刻,又道:“圣尊贵为四方神兽之一,本当成神,为何甘于蜗居小小山谷,役使无辜凡人?”   “无辜?”红衣女子娇笑一声,捧着腮无辜道:“我也不知为何自己在此处,我只知道,这里的这些人,狼心狗肺,都该死。我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这儿有我舍不下的东西。至于郎君……”   朱雀圣尊轻笑一声,伸手抚摸着蓝愿的面庞,眼中露出迷茫错乱的神情。“你好像……好像一个人,我也记不清像谁,我只记得,雪白的衣裳,淡淡的神情,尤其这双眼睛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一直这样看着我。”   蓝愿满脸通红,勉强维持着镇定道:“圣尊说的,莫不是白日的你吧。”   朱雀圣尊不高兴的撅着红唇道:“白日的我,难道不是现在的我么?”   蓝愿微微诧异,试探道:“圣尊不记得白日的事么?”   朱雀圣尊诧异道:“我白日里向来喜欢睡觉,有什么不记得的事?”   蓝愿静了一静,又道:“圣尊既然威力盖世,可压制蓝愿体内灵力,为何却不许蓝愿出这阁楼?囿于方寸之间。”   朱雀圣尊轻笑一声,坐到蓝愿身侧,道:“压制郎君体内灵力的可不是我,是这山谷数千年来留存的大阵罢了,这阵法,不从生路进,皆会被锁住灵力,然而这阵法只允许妖灵找到生路,郎君人类之身,自然会被压制灵力,所以郎君可不要怨我。”   “蓝愿不敢。”   朱雀圣尊半怨半喜,道:“若是郎君每日里能同我这样说说话,我也无怨尤了。郎君不喜我杀人,我不杀便是。”   “圣尊言重了。”   朱雀圣尊眼角眉梢都是喜意,“那郎君近日身体不适,郎君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郎君。”   蓝愿眼见着朱雀圣尊曳着火红衣摆凌空远去,不由得出神片刻。   不知道金凌到底如何了?两位道长和清漪姐可收到讯息?可有冒险前来营救?   回过神来,蓝愿头疼的看着四周婢女,冷声道:“下去吧,此处不用你们看着,我跑不了的。”   侍女们对视一眼,鱼贯而出,体贴的关上房门。   蓝愿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迷茫的在原地踱了几圈,又坐回榻上。   窗户被微风悄悄吹开,蓝愿转身望去,却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并肩站在窗前。   蓝愿睁大了眼睛,嘴唇一动,缓缓道:“道长?”   “正是。”   晓星尘含笑点头。   另一边,清漪同金凌走到一半,金凌忽然一顿,拔腿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金凌!”   清漪疾呼一声,紧追金凌背影,越来越往偏僻处去。   “站住!”   眼见着身边景色愈发陌生,清漪停下脚步,手腕一抖射出一匹红绫。   凌空一条鞭子忽然阻住红绫去势,清漪眼神一厉红绫一甩,那厢金凌已经失去踪影。   长鞭如影随形,传来阵阵破空声。   清漪身形急换,眼中露出一丝杀机,红绫再出,已然招招索命,直冲对方要害而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清漪一时间攻势大涨,短暂错愕之后长鞭更是声声带风,誓要扳回一成。   清漪怒火更盛,再见四周偏僻,已然动了杀心。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漪放出红绫,手中捏出一道手诀,火红莲花霎时飘浮在四周。   “舅舅!清漪姐!快别打了。”   回过头来的金凌一见自己人竟然打起来了,立刻面色一变,着急低喊出声。   舅舅?江澄?   清漪姐?谁?   两方不由同时停手,转头低喝:“金凌!”   金凌一抖,带着跟在身后的大黑狗硬着头皮走向两人。   清漪同江澄收了兵器,这才有空打量对方,一看,不由俱是一愣。   江澄神情带煞,剑眉星目,紫衣猎猎,丰神俊朗,原本轻佻艳丽的紫色,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是恰到好处的意气风发。果然是江家宗主,名不虚传。   江澄也在打量对面的清漪,红衣胜火,容颜如画,艳丽如牡丹,   眉目神色却清冷得如同寒夜飞雪一般,刚刚同自己打了许久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不曾听说过?   “舅舅……这是清漪姐姐,她和宋岚道长与晓星尘道长情如兄妹,此次为救我们前来,对我……有救命之恩。”   金凌哭丧着脸,完全不敢看他家舅舅黑如锅底的脸,复又看向清漪,道:“清漪姐,这是我舅舅,莲花坞的主人。”   清漪咬牙道:“你方才……跑什么?”   金凌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方才,感觉仙子在这边,一时来不及说,所以……”   清漪无语凝噎,只觉得当真是闹了大乌龙。   “方才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率先开口的却是江澄。   看来这江宗主,倒也大气。   清漪松了口气,敛身一礼,温和言道:“江宗主哪里的话?不打不相识,江宗主……灵力未曾受封?”   “并未,不知清漪姑娘要同金凌去哪儿?”   清漪迟疑了一瞬,道:“现下要去找含光君,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怕是已中毒,眼前得去查证一番。”   江澄锁眉,片刻后,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冷哼了一声,道:“我与你们同去!”   所以当半夜被敲门声惊醒的魏无羡开门的那一瞬间见到一张熟悉的天煞面孔时,内心都是懵逼的。   魏无羡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江澄?!”   江澄双手抱胸,冷冷道:“难道还会是鬼吗?我来看你死了没?”   魏无羡一噎,这才注意到门外不只江澄一个人,非但不只江澄,还有……。   “蓝……蓝湛……”   魏无羡惨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里屋紧紧抱着正穿戴完毕的蓝湛。   里屋随即传来清冷中暗藏柔和的声音。   “谁来了?金凌?”除了金凌那只黑鬃灵犬,还有什么能有如此威力?   金凌这才想起,伸手揉了揉仙子的狗头,“仙子,你在门外等着我们,不许进屋。”   三人走进屋子,关上房门,为免发生打起来的情况,清漪率先开口。   “我来是为二位诊脉的,稍后再详谈可好?”   魏无羡同蓝湛对视一眼,不客气的伸出手去。   清漪指尖扣着魏无羡脉搏,分出一丝灵力顺着经脉在魏无羡体内游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魇毒,不过他们到此处不久,毒性尚浅。   不过……   清漪蹙眉看向魏无羡双眼,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淡淡道:“魏公子你……”   魏无羡眼神一闪,抢道:“我和蓝湛的灵力都已经恢复了,清漪姑娘果然医术精湛。”   蓝忘机和江澄面容一动,却都只静默站在一旁。   清漪一听魏无羡说话,便知道他现在不愿谈及此事,只得将话题转回魇毒和几人先前发现,一面为蓝湛把脉之后为他们解了魇毒。   “这样说来……倘若成千上万年生活在此处,被魇毒侵袭,又会怎样?”   清漪思索片刻道:“大抵会心智受损,被执念支配吧,亦或者被七情六欲支配,走火入魔而死,总之,药石无灵。”   “入谷以来,我也曾找谷中老人探过口风,可是从未有人提起什么魇晶魇兽,看来他们也不知道。”   魏无羡挠了挠下巴,继续道:“既然不知道,想必是看不见的,看不见的魇毒又在湖里,那找不到的出路难道也在湖里吗?”   如今一切犹只是猜测,只希望两位道长那边能够顺利。 第20章 情人节贺礼(洞房花烛夜)   给大家的情人节礼物   详情见评论 第21章 隐疾   栖梧阁。   蓝愿静静听完晓星尘的叙述,思索片刻,咬住下唇深深一揖,道:“劳两位道长奔赴千里,陷入如今险境,这都是思追的过错,若不是思追贸然求救……”   晓星尘扶起蓝愿,不赞同道:“不必自责,我们决定前来时已有考量,况且……若不是你求救,那些小友怕都是有性命之危的。”   蓝愿眼中满是感激,这才来得及追问道:“晓道长……他们现下可还安全?金凌他……”   “金公子没事,不过他执意要来救你,如今也在山谷中,此时当正在含光君那儿等我们前去会合。”   “我……”蓝愿迟疑片刻,终是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儿,朱雀圣尊喜怒无常,我若是不见,她怕会杀光这儿所有人,搅得山谷不得安生。如今还未找到离开之法,朱雀圣尊也尚无杀我之意,离得开栖梧阁,离不开南疆,倒不如思追继续留在此处,也好探听消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岚不由得看了蓝愿一眼。   不愧是含光君教养的弟子,果然有勇有谋,亦有蓝家人的心性。   “你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   晓星尘摇头轻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刻着九瓣莲的精致小喇叭。   “没想到金公子倒是猜的正好,这是他托我给你的,可以千里传音的小玩意。”   蓝愿愣了愣,眼前浮现出金凌骄傲倔强的俊脸,忙小心翼翼接过小喇叭收好。   晓星尘又道:“虽说谷中水源早被魇毒污染,然而你在此地也无法避免,清漪准备了解药,记得每过七日,饮一小口,以免魇毒过深,控制心智。若有危险,记得千里传音。”   离开栖梧阁,穿过长长小道,宋岚回头看去。   灯火通明的栖梧阁上,胜雪的白衣不染一尘,久久的静立在窗前。   晓星尘回头,拍了拍宋岚肩膀。   “子琛担心他?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宋岚收回目光,注视着晓星尘带笑的脸,道:“他很像你。”   晓星尘眼眸弯弯,压抑的心情忽而高兴了几分。   赶到含光君住处,免不得又是一番说道。   听闻蓝愿继续留在栖梧阁,金凌狠狠在原地踱了几步,看那架势,恨不得把地面踩出洞开,直通到栖梧阁中,好让他把里面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揪出来。   蓝湛倒是微微颔首,显然很满意蓝愿的沉着做法,毕竟于现在形势而言,这是最好的办法。   江澄对谷中情况一无所知,晓星尘只得慢慢为他道来。   清漪眼角余光瞟了魏无羡一眼,转身出了屋,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魏无羡就笑着出现在清漪的眼前。   “清漪……诶诶诶……你别……”   清漪揪住魏无羡的衣领,把人拖到墙角,弯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魏!无!羡!你是不是傻啊!你身体这样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想让含光君伤心死吗!”   “咳……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魏无羡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瞪圆了眼满脸的怒火的清漪,恍惚中好似看见了温情。   清漪猛的收回手,“魏无羡,你可知你现在是何境地?”   魏无羡无奈收起笑容,蔫蔫垂下眉头,道:“我也不知……不过……近来动用灵力似乎不很如意……,蓝湛一直担忧我修炼邪魔歪道,如今……怕是他担忧成真了。”   “是否一月以前,身体筋络就隐隐作痛,初始尚且可以忍受,到得现在,已必须依靠外力压制?”   “你可知……如今你的身体已面临崩溃?这具身体,以前根基弱,后来怕是受过损伤,你所习功法又太伤身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就是你的大限。”   “这么快……”魏无羡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满含期待看向清漪。“清漪大神医~~”   清漪面无表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清漪姑娘医术精湛,菩萨心肠,妙医圣手……”   “停!”   清漪揉了揉眉心,怒看魏无羡,道:“若不是含光君……”   魏无羡眼睛一亮,其实他也不知清漪能否救自己,然而他自发现异常以来,已无计可施,既被清漪发觉,也唯有寄希望于他了。   毕竟相识一场,眼知道自己没救了却也没有多明显的悲伤,应该……还是有救的吧。   清漪自然不知魏无羡心中所想,依依不舍的自袖中掏出一个赤红色的玉瓶。   “魏无羡……我这药可是极其金贵的,这可是万金难求的……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有的……”   清漪越说越难过,真真是极其难过。   魏无羡羞涩的捏了捏自己的荷包,道:“不然……我付诊金,打个欠条,含光君……大抵挺有钱的……吧。”   老天保佑,希望蓝家叔父不会知道自家侄儿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儿。   “算了……你不用打欠条了,反正你总是要同含光君商量的。此药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暗伤,抑制疼痛,一月吞服一粒,不过只能延缓,不能治愈,这里面只有五粒药,我未再多制。若想我治愈你,也可。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五十年后,你同含光君必须退隐江湖,不再出现在修仙世家眼中。并且,我治愈你的事情,你必须以含光君性命发誓,不得对他人提及一丝一毫。”   魏无羡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连起誓都知道含光君比我还管用?”   清漪白了魏无羡一眼,心想我若不是知道太多,才不会帮你呢!   “此事待我同含光君商量……”   “我同意!”   “蓝湛?”   蓝忘机白衣胜雪,从转角处走出来,眼神隐晦而冷冽的看了魏无羡一眼。   “清漪姑娘所言,我们都答应。”   “既然如此,那待此事完结,你们随我回白雪观。还有……这次我可是要收诊金的哦。”   蓝忘机点头,又道:“清漪姑娘近来可是急需用钱?”   清漪抿唇一笑。   “倒也不特别急,只是此间事了之后,白雪观大概会翻新重建,原本我是想要将那瓶药放出去,价高者得,也替两位道长尽一份心,如今此法不成,也只能收点诊金弥补一二了。”   自从寻到两位道长,她看诊可是都要收诊金的,穷人嘛,给什么都行,就当了却因果,富人的诊金自然是越高越好,毕竟还有什么比性命更值钱呢,如今倒也存了很可观的一笔钱,正是为了以后两位道长开宗立派,把房子修得美一点。   蓝湛闻言思索片刻,道:“当年云深不知处曾重建一次,那批匠人俱在,待白云观翻修,只要清漪姑娘知会一声,我便将人送来。只要建造结束之后尽数归还即可。”   “如此……那就多谢含光君了。”   清漪眼眸一亮,爽快接受,果然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有了这批匠人,栖云峰以后一定会美如仙境。   “清漪又得了含光君什么好处?笑得这般开心?”   恰逢晓星尘和宋岚走出来,看见清漪满面笑容,晓星尘不由得同宋岚对视,好奇开口。   清漪歪头,掩唇轻笑道:“这是秘密。”   晓星尘摇了摇头,向魏无羡和含光君施礼道:“家中尚有稚子,我们便先离开一步,接下来,二位还请万事小心,保重自己。”   回到湖畔木屋,床上的孩子依旧睡得安稳,晓星尘轻舒一口气,看着清漪把小游带走,一面含疚看向江澄。   “此地简陋,只得委屈江宗主先与金凌同房了。”   毕竟仅有三间房,自然不能冒犯清漪。   江澄摇头,“晓道长客气了,多年前曾听闻宋道长奔波寻友,而今两位再次携手,我在此先恭贺两位道长重逢之喜。也多谢两位道长和清漪姑娘对金凌的照顾。”   一番客套,终于各自回房。   金凌房中,江澄冷着脸摩挲着指上指环。   “近来之事,详细道来!”   金凌苦脸,舅甥二人遂言说开来。   晓星尘同宋岚解了结界,亦准备解衣歇息。   甫一掀开被褥躺好,瑾儿已经自动抓着宋岚衣角,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宋岚停下动作俯身看着孩子,原以为会把他吵醒,没想到竟只哼唧了一下,咂了咂小嘴倒是睡得更沉。   晓星尘笑看着宋岚小心翼翼的模样,伸手帮他把披散到被褥上的青丝捋到一边,以免扫到孩子脸上,压低嗓音低语。   “放心吧,小孩儿最嗜睡,不会醒的。”   宋岚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为两个孩子掖好被角,正要躺好,忽然感觉微凉的脚心被轻轻一踹。   抬头,晓星尘正忍俊不禁看着他。   踹脚丫子这事,是由瑾儿瑜儿两个孩子引起的,瑾儿瑜儿白日里精神头极好,倘若放到一处,两兄弟倒是相处合乐,就是爱啃脚趾头。   宋岚自是竭力纠正,到得最后,两孩子果然不啃脚趾——改成互踹脚丫,一开心的时候,两双胖乎乎的小脚丫就开始互踹。   一个不注意,两兄弟都踹到地上,咯咯的笑。   晓星尘看着两孩子,再瞟到宋岚露在被子外面规规矩矩的白皙脚心,忽然忍不住心里痒痒。   宋岚缩了缩脚,颇有威慑力的看了晓星尘一眼。   “星尘……别闹。”   晓星尘歪着头,偷偷弯着脚趾伸到宋岚脚底。   只见露在外面的脚趾头一缩,不自觉蜷紧。   宋岚呼吸一颤,白玉似的耳廓霎时绯红。   晓星尘眨眨眼,将脸埋进被子里偷笑。   子琛果然还是这么怕痒痒。   “睡觉!”   宋岚忍住脚心的□□,伸手弹灭烛火,趁着最后一点微光,准确敲上了晓星尘的额头。   !!!   晓星尘摸了摸额头,无奈将手缩回被子,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将被角掖紧,捂好颈子。   而后是窸窸窣窣盖被子的声音。   晓星尘抿唇,伸手握住被窝里一只小小的脚丫,安然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肉,错过就不再有//////\\\   ☆_________☆ 第22章 端倪   又一日,大雨倾盆。   晓星尘同宋岚将双胞胎收拾妥帖,两孩子就奔着香味撒欢儿跑到厨房。   “哟……宝宝们起了?让姑姑看看,饿了没?”   清漪放下手里的锅铲,一手抱起一个,对着白嫩的小脸就是一阵猛亲,亲得两个孩子咯咯直笑。   “哈哈……姑姑,痒痒~~”   软软的童声奶声奶气的笑,扭着小身子避开清漪的口水,伸着手向一边的金凌求救。   经过数日的熟悉,双生子已经不怕生,不但不哭,反而笑得更欢。   “小没良心的,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住,你们还不要姑姑抱一会儿?”   清漪笑着扭头,身边是给她打着下手,此时正踯躅看着双生子的金凌,一副想抱又不敢伸手的纠结模样。   “不抱一抱?”   金凌皱着眉摇头,“这么一点大……”   话未落下,放大的团子已经沉沉的被塞到怀里,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张俊脸。   “清……清漪姐……”   金凌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的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团子,一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清漪。   “哥哥……”   怀里的瑜儿好奇的扒着脸色特别奇怪好笑的哥哥,伸着小手去摸他眉心一点朱砂。   清漪抱着怀里的瑾儿,好笑的看了一眼好似抱着个马蜂窝的金凌,出屋看两位道长练剑去了。   金凌小心翼翼握着瑜儿的手腕,看着四下无人,伸出手指好奇的戳了戳肉肉的小脸蛋。   好软!好嫩!水做的一般。   瑜儿歪着头,也咯咯笑着有样学样戳了戳金凌脸颊,一只手攥住金凌一缕长发。   金凌抿唇,偷偷亲了亲粉雕玉琢的小脸。   片刻之后……   “清漪姐!饭糊了!!!”   “什么!”   清漪抱着孩子三两步回到厨房,将手里的孩子塞进金凌空着的一只手,将人赶出屋子。   “屋里油烟对孩子不好,先抱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金凌站在门口,看了看手忙脚乱的清漪,又看了看怀里的两个团子,果断出屋。   算了我这样的水平还是别去给清漪姐添乱了……吧。   于是起床观察了一番地形回到木屋的江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手举着莲花坞九瓣莲银铃,一手抓着一撮狗毛的两个团子,神色萎靡的金凌,以及……生无可恋的被摸得狗毛倒竖支棱着的仙子。   “…………”   江澄抽了抽嘴角,以让金凌目瞪口呆的熟练姿势抱起一个团子,伸手拿出两个挂满铃铛的脚镯轻轻一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双生子果然迅速被吸引注意,专心致志的摇着脚镯。   “…………”   金凌目光呆滞的看向同样狗脸惊吓的仙子。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莲花坞江大宗主我的舅舅吗?!   江澄凉凉睥睨着自家外甥:“你以为是谁把你一手带大的?”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宋岚同晓星尘练完剑,回到屋中,便见一身紫衣的江澄坐在屋中,两个小孩儿摇的银铃叮当,绕着圈儿撒欢,金凌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便连仙子也威严蹲在一边。   “江宗主,不知你近日可曾发现什么?”   江澄摇头。   “这山谷甚是蹊跷,我却未曾发现什么不妥,唯有湖中,紫电亦不愿去,想来湖中,怕是有什么。”   “那朱雀圣尊说此地有巨大阵法,看来看去,却无发觉。”   “朱雀圣尊平素几乎不轻易出门,不太管谷中事务,谷中却无人敢违逆他,可见积威已久。”   “日阳夜阴,这朱雀圣尊,白日是一白衣男子,夜间是红衣女子,倒好似两人共用一个身体似的,也是奇怪。”   清漪端着被抢救回来的饭上桌,也道:“算一算半个多月了,我交给思追的药,也该起作用了。那神智不清的朱雀圣尊,近日也当有变化才对。”   金凌闻言点头道:“我同思追通话时,他说朱雀圣尊近来不如往日暴虐,脾气也不如从前反常善变,不过……近日朱雀圣尊探他口风,想要与他成亲!”   “看来我们该加快速度了。”   滴答雨声中,低低扣门声响起。   江澄率先打开门,面面相觑不由默然。   “江宗主,谁来了?”   江澄沉着脸,退后两步回到座上,魏无羡收了油纸伞悄悄进门,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看来年代相当久远。   “这是我同蓝湛悄悄在谷中废弃藏书楼找到的,里面的记载怕是与山谷有关。”   “千年前……百鸟朝凤,栖居此地,是名凤凰谷?”   继续往下看,“凤性仁慈,救难民,收……青鸾朱雀,随侍左右,青鸾为男,朱雀为女,二者相恋,敬凤为师。偶一日,民开谷洞,现墨晶,是为神药,可增修为,然凤言之为不祥之物,聚而毁之。”   “墨晶……莫非是魇晶,但是魇晶并不能增加修为啊。”   “下面还有……”   残破的书上,一笔一划,皆带着怨愤无奈。   “凡人日衰,贪欲渐起,魇兽现。凤携青鸾朱雀剿灭魇兽,方知墨晶即魇晶,然魇晶扩散,影响日重,凤于凤凰湖设阵法围困魇毒,欲举谷搬迁。”   “然凡民早生叛心,凤布阵虚弱之际,受囚……不堪□□而亡,青鸾朱雀怒而啼血,合一同生,遣民众,散百鸟,闭生门,囚叛民,封谷而居。”   “然青鸾朱雀为布阵早已虚弱,以逆天之法合二为一,灵力大增,虽报得大仇,却走火入魔,心智乱,更因凤殒,死志生,世间再无凤凰谷……”   无怪朱雀圣尊日阳夜阴,灵力滔天,却原来是青鸾朱雀的结合体。   无怪朱雀圣尊说谷中人忘恩负义,想必尚以为这些人仍旧是当年仇人。   无怪朱雀圣尊说谷中阵法需妖灵引领方能从生门进,却原来,这阵法,本为妖灵所建。   许多的疑问,在这寥寥一篇记载中被解开,新的问题却随之而来。   被青鸾朱雀关闭的生门究竟在何处?阵法究竟该如何破解?   唯一可确定的是:湖底定是关键!   晓星尘微微锁眉,分析道:“如此,那么朱雀圣尊之所以男女变换,实则本是两人,白日里的是青鸾,夜里的是朱雀。千年来受魇晶影响,他二人早已失去记忆,乱了心智,记不得旧事,只余执念,被魇晶放大了心中的恨,所以变成如今模样。”   魏无羡点头,亦是赞同。   “朱雀说思追像一个人,必定是青鸾了,看来她并未全然忘记。”   “倘若书中所言为真,青鸾朱雀必定性情良善,极明事理,倘若能唤醒他们,说不定能找到离开之法。”   “但是,假如青鸾朱雀已不是当初的青鸾朱雀,那么,我们反而会有性命之危,他二人杀了谷中人殉葬也是极有可能的。”   江澄眉尖一蹙,冷声道:“那我们就先制服他。”   晓星尘拧了拧眉,道:“制服朱雀圣尊,我们怕是不行,青鸾朱雀功力相合融为一体,两份数千年的修为,单感受他的气息也足以压制我们所有人。”   “不过……”清漪话风一转道:“倘若两人分开,你们觉得如何?”   魏无羡睁大眼,“分开?”   清漪点头。   “原本不同的灵魂,是绝不可能彻底相融的,因此青鸾朱雀才会走火入魔,若能给我一些时间,我许能制出些药,将他们分开。”   “如此最好,只是……一定要快,我已打探到消息,半月后百花台建成,朱雀圣尊要拿修建之人祭台。而后,就会同思追成亲。”   百花台的修建,几乎用到了谷中十之八九的男丁,倘若祭台,就会丧去谷中六成人命。   半个月,时间太过紧急。   摆到众人面前的最后竟是两个问题:必须使青鸾朱雀各自恢复真身和理智;必须查探湖中,找出阵眼和生门。   最后也依旧只得按原计划行事。   清漪研制药物治好朱雀圣尊。   蓝湛同魏无羡依旧暗中保护蓝思追,查探消息,以防突变。   宋岚同晓星尘则探查湖底。   金凌睁大眼,道:“那我呢?”   清漪同晓星尘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揉乱金凌的头发,“你便继续同思追通消息,也免得思追一个人胡思乱想,在我们没空的时候带一带瑜儿瑾儿两个孩子,否则,有两个孩子牵着,两位道长哪里能走开。”   金凌红着脸摆脱清漪魔爪,遂不再言,   “我们自入谷以来,大致都是如此行事,至于江宗主……初入此处,宗主自行方便便好。”   江澄闻言倒也不恼,只平静看向清漪。   清漪弯唇,露出一抹含蓄且稳重的笑容。   眼见着魏无羡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眼前,金凌这才拍拍手放出仙子。   “仙子真乖,明天奖励好吃的。”   江澄轻哼一声,径自回屋。   宋岚同晓星尘坐在屋前,任由瑾儿和瑜儿攀在两人身上,乖乖依着。   自清漪来了以后,为屋周洒上药粉,报信鸦同竹叶青都如她所说一般厌恶此地,再不肯来,倒是极为安全。   晓星尘捏着瑜儿小手,忽的多看了瑜儿两眼,转头看向宋岚,惊喜道:“子琛,你看瑜儿可是胖些了?”   宋岚闻言仔细端详一番,唇角弯出一丝柔和,点头道:“确实,瑾儿亦胖了些。”   “粗略一算,我们困在此地竟已将近一月了,若非上有朱雀圣尊草菅人命,下有魇晶之毒日日威胁,此地倒也是一处世外桃源。”   作者有话要说:   整整两千字不见了┌┤′゚Д゚`├┐蓝瘦……香菇……我靠什么填补这两千字的剧情……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っ╥╯﹏╰╥c)我感受到了整个世界……不……整个宇宙对我的恶意 第23章 情愫   宋岚一面虚虚抓着瑾儿的衣角,防着他摔倒,一面揽住执着往身上攀爬的瑜儿。   闻言露出一抹柔和神色,道:“待出得山谷,便可接回阿箐,回白雪观。”   晓星尘面上露出一抹怀念,道:“也不知阿箐在云深不知处可有调皮,可照顾好自己。”   宋岚低头将被瑾儿攥紧的一缕长发拉住,头也不抬道:“考校一番便知。”   远在云深不知处刻苦修炼的阿箐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揉鼻子萎靡看向窗外。   “这儿好无聊啊,夫子好严厉,呜呜呜~~,不但严厉还长得老,一点也没有宋道长好看,道长,清漪姐,你们快回来带我走吧。”   为了不给两位道长和姐姐丢脸,还是刻苦学习吧,明日还得学习仪容……   阿箐皱着鼻子,认命低下头继续做功课。   晓星尘听闻宋岚要考校,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阿箐委屈无比的脸。   咦?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咳……对了,清漪说,回去想将栖云峰后山那处泉眼引到白雪观旁,挖一处池塘,养上荷花,在旁边建一座小楼。”   宋岚闻言,思索片刻,道:“好,清漪那只鲤鱼精,可养在池中,回去亦可询问阿箐对住所可有何想法。”   两人说着话,一时不察,乖乖依在一旁的瑜儿已在宋岚发上打了一串结。   晓星尘扯着宋岚发丝示意他低头,一点一点解开头发,   解了半晌,实在缓慢。   宋岚提议道:“这结不易解,剪了便可。”   晓星尘蹙眉,将宋岚转过来的脸偏回去,一口否定道:“不行,你头发这般好,剪了多可惜,我慢慢解就是。”   晓星尘想了想,又道:“我想了一想,不如回去以后将清漪与阿箐收作义妹,她们两个未婚女儿家,倘若就这般随我们东奔西走,以后怕有人闲话,再者,以后倘若出嫁,咱们置办彩礼也师出有名。”   “我竟不知……”   宋岚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哐当一声,两人转过身去,一个俏丽少女正立在屋檐下,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地上躺着一方装着衣裳的托盘。   女子见两人转过身来,慌忙捡起地上的托盘,绯红了脸偷眼瞧着一身黑衣的宋岚。   晓星尘打量了女子一眼,想起她是数日前宋岚救下的女子,不由得心里一跳,面上依旧露出和煦神色,客气问道:“不知姑娘来此是有何事?”   女子听得询问,不由得低头扣紧了托盘,羞涩道:“云娘……云娘前几日幸得宋恩公相救,却无长物可赠,几日来忐忑不安,只得为恩公做了一套衣裳,还望恩公不嫌弃。”   那衣服叠得整齐,虽看不出样式,料子却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做给宋岚的。   这样一番心思,这样一番含羞带怯的神情,兼之频频偷眼期待的动作,便是一番极明显的意思—宋岚的桃花开了。   晓星尘已敛了面上和煦,只在一旁淡淡看着。   宋岚微讶,却并无伸手去接的打算。只同云娘一礼道:“姑娘心意,在下十分感激,不过此物太过贵重,恕在下不能收,区区援手之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此地危险,还望姑娘日后莫要轻易再来。”   这一番话虽说极其诚恳有礼,对于云娘而言却是莫大打击。   想起方才撞见眼前两人贴在一处似是亲吻,恩公……竟是喜欢这个男人,连自己的衣服也不肯收么?   想到此处,更是哀伤,云娘咬唇,固执道:“恩公救命之恩,云娘无以为报,只求恩公收下这衣裳,也算全了云娘心意。”   宋岚蹙眉,只得接过衣裳,“既然如此,这衣裳,只当是援救姑娘的报酬,还请姑娘日后莫来此处。”   云娘闻言,小脸一白,失魂落魄离开。   在房中制药熬的头晕眼花的清漪出门便见这样一处戏码,待看见那云娘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不由感叹。   “向来只听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没曾想施恩于美人最后亦是难消受的。”   清漪笑盈盈打开衣服,黑色衣裳针脚细密,领边袖口滚着流云纹,显是用了十二万分心思的,看得她也不由赞叹。   “没想到这女子手艺这般巧,看来改日我也得同她讨教一番。”   宋岚看见清漪毫不作伪的赞叹,只淡淡道:“倘若喜欢,拿去便是。”   清漪眼角瞟到默不作声的晓星尘,轻笑道,“这可是美人一番心意,倘若给我糟蹋了,这可就罪过了。”   宋岚正待开口,不料晓星尘忽然起身。   “既然对方如此诚恳,子琛怎能辜负,外面冷,我先带瑾儿瑜儿进屋去,你们慢慢聊。”   宋岚疑惑看着晓星尘背影,再看向一脸无辜的清漪。   “星尘为何不快?”   清漪摸了摸下巴,仰头看了看天,虽则自己在谷中观不了星象,不过而今两位道长这红鸾星,当真是动定了啊。   ……   晓星尘出神的看着床上两个孩子,实则神智已游离九天。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近日来如此阴晴不定,神思不属?   为何有人向子琛示好,自己竟会如此不虞?甚至还甩袖离去?   向子琛撒气,着实太不应该,实非君子所为。   莫非是向来子琛只同自己一处,现下乍见有人青眼于他,不甚习惯?   真是恰似一团乱麻。   这厢晓星尘依旧胡思乱想,宋岚听着清漪似是而非的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魇晶之毒在于勾人欲望,不论是爱恨或者贪婪淡泊,明显的会更明显,不明显的也会明显。”   “宋道长不知晓道长为何忽然生气,不如去问他?你去问他,他总归不会骗你。”   “倘若晓道长不愿说,待出谷以后,我再将自个儿猜想告诉道长。”   莫非是星尘向来性子好,现下在此处反倒将他心里那些小性子激出来了?   少年相识,一同走过风雨,许多年来,虽则他也曾有不快时候,倒是从未见过星尘这番显然置气的模样,一时……倒还挺新奇。   不过,如此日久,毕竟于心性有损,还是应当解去心结才是。   宋岚思虑清楚,这才抬步走向里屋。   身后清漪捂嘴闷笑,掐了个隐身诀,悄悄上了屋子,细细听屋里人讲话。   宋岚甫一进屋,便见晓星尘背对着坐在床前。   因道袍过于显眼,他们早先已换了平常衣物,晓星尘一身白衣,背影安静,真正不染尘埃。   宋岚转身合上房门,转身恰逢晓星尘惊讶的目光。   “子琛……”   宋岚走到床前坐下,极认真看向晓星尘。   “星尘,你方才为何不高兴?”   晓星尘张了张嘴,毫不犹豫的想,自然是因为那女子。   因为那女子?   晓星尘一惊,自己竟同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生气,只因她爱慕子琛?   宋岚见晓星尘沉默,蹙眉认真想着该如何解释。   “星尘,我不喜同人接触,这些事向来由你做,你可是厌烦?倘若你不喜,可以告知我,我来便好。倘你不喜同谁一道,我们不理就是。”   这一番话,可谓是诚心诚意中带着任性娇纵了,听得房顶上的清漪都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宋道长,对晓道长当真是予取予求了,相当凌霜傲雪。   晓星尘茫然,道:“我并未厌烦。”   回过神来,这才知晓宋岚许是误会了。   自两人结识,成为好友,乃至以后这许多年,并非没有仰慕子琛的仙子亦或夜猎路上结识的女子,便是男子,也有许多。   只是晓星尘总是觉得,没有人能配上子琛,先前几回,倒也询问他的意见,到得后来则通通拒之门外了。   虽子琛不喜同人有肢体接触,兼之性情孤高,然于许多事情上,子琛并不懂如何拒绝人,许是自小未多同人接触,颇有几分不谙世事。   也因此遇上晓星尘之后,竟也只得他一个好友,全然信赖,从不置疑。   晓星尘私心里,也极有意纵着他依旧如栖云峰上梅花一般,凌霜傲雪,不染一尘。   到得如今,怎么竟然半点不允有人越过自己,同子琛相交了呢?   初入南疆寻到一众世家子弟那夜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如今已全然不同晓星尘逃避。   自己……怕是早已有了别样心思。   这样的念头一起,竟然再也不容晓星尘控制,只如烈火燎原一般,在胸中燃烧起来。   一刹那,晓星尘回想到了许多情景。   初醒时的相拥,重得身体时的相见,长山岛上盛放的粉荷,旭然的微风,绝美的日落,栖云峰上曾经的红梅灼灼,白雪观上的漫天大雪,相坐对弈的棋盘,月夜凭栏处共饮,宋岚十数年来孤独的身影,摸到拂雪剑刃时的绝望悲伤,以及……那幅被自己悄悄藏在白雪观里的画卷。   每一处,都是眼前人。   晓星尘轻叹一声,困扰如此之久,竟然只因一个缘由:我心悦他。   强忍住心中激荡,晓星尘掐着自个儿指尖,强作好奇问道:“子琛……倘若你当真心悦何人,你会如何?”   宋岚认真思索半晌,眉头愈发蹙得紧,道:“我已许多年不曾与修仙世家往来,所识者不过寥寥数人,亦从未想过心悦何人。倘若当真心悦谁,两情相悦,自然是要上门提亲,明媒正娶,不能委屈对方。”   宋岚说到最后,不由极困惑的揉眉道:“星尘你实在思虑过甚,我从前尚无此念,今后更不会有。”   晓星尘闻言,真是半喜半忧,喜的是看清自己心意,且并不算晚,忧的是自己心意倒是全然知晓,但是眼前人,却要如何?   一时间真是千般思绪,晓星尘只得露出一个笑容道:“子琛莫忧,我不过是方才见到那姑娘,心有所想,故此一问罢了。若子琛当真有了心上人,我才应该忧心呢。”   宋岚闻言,松了一口气,半是无奈的摇头,道:“待此间事了,回得白雪观,修缮完毕,也算有栖身之所。清漪同阿箐毕竟是姑娘,受不得委屈,日后出嫁,亦需细心筹办。而后我们便可长居白雪观,将这两个孩子收作关门弟子,再收些徒弟,将一身所学传出去,待五十年后,便依照那时与清漪约定,找一处世外桃源,归隐山林。你说可好?”   晓星尘从未听宋岚提起过此事,现下一听宋岚几乎将未来之事尽数思虑一遍,已是愣住。   宋岚见晓星尘不语,一时间不由想到他处,迟疑道:“星尘,五十年后退隐,你可愿意?那时……是我答应得太快,竟未等到问你意见。”   晓星尘回过神来,摇头道:“五十年足矣,能遇上清漪,已是幸事,倘若那时她要求我们立即归隐,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   只要能让子琛摆脱凶尸身份,只要能再亲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如此就好。”   宋岚闻言放下心来,忍不住又道:“星尘你方才为何不高兴?可是我何处做得不妥?”   晓星尘无奈,终归是忍不住低笑道:“子琛你很好,我不高兴,是因为……因为方才想到依旧找不到脱困方法,太过急切,这才迁怒于你。”   “原来如此……不必担忧,近日我忆起师父从前教授阵法,待明日雨停,试验一番,或许将有眉目。”   房顶上掐着避雨诀的清漪朝天翻了个白眼。   什么找不到离开的办法?分明醋味都快酸死个人了,偏偏宋道长还信,这么蹩脚的理由,金凌都不相信。   唉,还是回去制药争取早日脱身吧   ,一段时间不见,自己也想念阿箐那丫头了。   底下两人说话愈发正经,清漪失望撇嘴,悄悄下了房顶。   雨声愈发密集,浓黑夜色中,冰冷的湖水下,墨色翻涌,似有何物即将破水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评论心好方,莫非我涨的都是假收藏?(っ╥╯﹏╰╥c)连开车都木评论,这也太不清风明月了555555 第24章 湖中天   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到得第二日方止住,谷中天色非但并不晴朗,反而愈发阴沉。   栖梧阁旁,又一栋精致亭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晓星尘同宋岚知会过清漪与江澄,便悄悄行向山谷谷壁。   晓星尘仔细看了一眼那亭台,道:“原来这就是那百花台,果真快要建成。”   宋岚冷眼瞧着那百花台,转身指向一处崖壁,道:“我观地形,唯有那处可一览谷中。”   两人飞身去到崖壁,却见站立石台旁山踯躅灼灼盛开,竟是此时谷中唯一的亮色,美丽非常。   晓星尘低头看了一眼盛绽的花朵,摇头叹息道:“不见天日的山谷中还有开的这样好的花,也是难得。子琛……我们开始吧。”   宋岚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掐诀放出佩剑。   霜华拂雪在空中不断旋转,随着两人释放的灵力渐渐牵引起丝丝缕缕的灵压,平静的湖水忽然泛起波涛。   起风了。   清漪和江澄双双立在屋檐下,抬头看着黑云翻滚,入目处,湖水沉沉浮浮,逐渐卷出一个漩涡。   天上的两把剑,竟被灵力牵引着逐渐放出光华来。   “子琛……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想拉我们下去?”   晓星尘咬着唇,手上的输出的灵力又多了几分。   宋岚眉心一凝,便要收回拂雪,拂雪得令,嗡嗡震颤,却是纹丝不动。   太极图缓缓在空中凝实,霜华拂雪的光芒几乎要刺破云霄。   谷中人都纷纷抬头看向天上。   “那是什么?两把剑?”   “……霜华拂雪?是晓星尘和宋岚?他们也在这谷中?”   “霜华拂雪,莫非当初那两位道长出现了?”   魏无羡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四周一眼,凑到蓝忘机耳边。   “蓝湛,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啊。”   清漪跺脚看着已经在四处巡查的报信鸦,焦急道:“不行,再这样下去两位道长就要被发现了,我得过去看看。”   江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清漪,“你这样去,自己就要被发现了。”   “不行,管不了那么多了。”   清漪一把挣开江澄,足尖一点消失了踪影。   江澄脸色一变,清漪若是出了事,这满谷被封了灵力的人可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只他们这几个身有灵力,依旧是砧板上的肉。   金凌见好好立在屋檐下的两人一个眨眼都消失不见,正要去追,屋里忽的响起双生子的哭声。   灵力还未运转全身,本守着两个孩子的仙子已出门将金凌拖了回去。   “仙子!!你放开我!”金凌气急败坏。   “汪汪!汪!”主人你要是走了,这两个小祖宗咋办?   仙子竖着尾巴,咬定金凌的衣摆,把人拖回床前。   远处的梧桐树上,白衣俊秀男子拨开层层梧桐叶,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谁动了师父的阵法!”   只听一声长鸣,一只青鸾展翅飞出。   魏无羡取出陈情,幽幽笛声入耳。   宋岚听得笛声,目光一冷,朱雀圣尊要来了!   “这笛声……是魏无羡?”   “莫非含光君也来了?”   湖上漩涡愈发大了。   清漪一路疾行,终于看到晓星尘与宋岚,还未来得及高兴,只见空中霜华拂雪猛的坠入湖中。   宋岚与晓星尘双双被佩剑牵引,落入湖中。   宋岚双手掐出法诀,猛的将晓星尘往后一推,随即从半空跌落。   “子琛!”   晓星尘一惊,反手抓住宋岚衣袖。   “道长!”   清漪见状猛一扑,扯住晓星尘衣袖,紧随其后的江澄也条件反射,一把抓住清漪。   “扑通!”   湖面霎时风平浪静,再不见落水四人踪迹。   青鸾展翅,携雷霆之怒飞上石台,化作一道白衣人影。   石台上空空如也,唯有山踯躅静默盛开。   白衣男子四处打量一番,飞身去到湖泊上方,亦挥袖直直坠入湖中。   匆匆赶到的魏无羡目瞪口呆看向湖面。   掉下去了?都掉下去了?朱雀圣尊也下去了?   蓝忘机取出忘机琴,琴音流水一般倾泻开来。   须臾后,蓝忘机收回手,摇头。   “不行,找不到入口。”   眼看着报信鸦几乎要将湖边团团围住,两人不敢再留,只得悄悄离开。   “这……也不知如此落了进去,是福是祸。”   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报信鸦,魏无羡托着腮喃喃自语。   蓝湛换回男装,一手轻抚过琴弦。   “放心吧,宋岚和晓星尘不比你我差,更何况还有清漪与江宗主,相比于忧心他们,不若想想我们。”   魏无羡闻言脸色更苦:“霜华拂雪现,陈情也被他们听到了,这些人又要来烦我们了。蓝二哥哥,咱们的二人世界没有了,我好伤心啊。”   蓝忘机拍拍蹭着自己的大脑袋,抿唇安慰道:“出谷后去白雪观小住,会很清净,不伤心。”   再说宋岚和晓星尘,甫一落到湖中,霜华拂雪自动回鞘,湖底却别有一番天地。   “星尘,你可无碍?”   晓星尘摇摇头,松开手中宋岚的衣袖,打量了四周一眼,锁眉道:“清漪同江宗主也下来了,此时不知在何处。”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处石台上,微微的亮光从头顶上透下来,依稀可见这是一处巨大的石室。   “没想到……这湖底竟别有洞天。”   “小心!”   两人飞身落到地面,四周火光忽现,一眼望去,簇簇灯火燃烧,照亮整个石室。   空荡荡的石室除了一个石台,竟然空无一物,四面各自紧闭的雕花大门,更是透露出不详的气息。   两人试着推了推大门,竟是纹丝不动。   “子琛你看,墙上有画。”   两人细细看去,壁画上正是凤凰谷的由来。   凤凰飞升受伤,侥幸不死后避世而居,收青鸾朱雀,兴凤凰谷,布阵法,毁魇晶。   直到最后一幅壁画上,刻画着凤凰浴火坠入湖中,以身合阵。   “这些竟然都是凤凰谷由来,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虽则两人自上方落下,却并无通道,那微微的亮光,更似镜花水月。   两日一闪而逝,困于石室的两人却寸步难行。   晓星尘看着宋岚清俊侧脸,苦中作乐的想,幸好两人早已辟谷,即便不吃东西,也是饿不死的。   宋岚微阖上眼眸,薄唇抿出一线坚毅。   “星尘……你可信我?”   晓星尘抬眸,弯唇一笑。   宋岚拉住晓星尘的手,站到石室中间。   霜华拂雪慢慢飘浮到身前,两股灵力交汇环绕佩剑,袍袖无风自动。   宋岚一只手紧握住晓星尘,感受到对方毫无保留传输给自己的灵力,另一只手并指点在眉心。   殷红血色染上手指,最终在空中被画作一道道繁复花纹。   灵力以双剑为中心,向四周爆射开来,一瞬间的强风吹得两人闭上不由自主闭眼。   晓星尘闭上眼前最后一刻,似乎看见四扇缓缓打开的大门。   再睁开眼,已是一片山清水秀的草地。   晓星尘愕然,低头,一只手还被身侧人紧紧攥着,不过,他亦没有提醒对方的打算。   “子琛,这儿……似乎是山谷?我们出来了?……不……不对,这儿似乎不是……。”   眼前山谷,蓝天碧云,鸟语花香,山踯躅灼灼盛开,蝴蝶翩翩,湖中荷花亭亭,分明一处世外桃源,哪里是自己看见的阴霾黑暗死气沉沉的山谷?   “朱雀!你跑什么呀?”   一对男女斜地里跑出来,不待两人躲闪,已然从身上穿了过去。   宋岚与晓星尘俱是一惊:他们看不见我们?   白衣男子面露急色,一把拉住红衣女子的手,涨红了脸问她。   “朱雀……你可是……可是不愿嫁我?”   红衣女子默不作声,这般情态,看在男子眼中,更是黯然神伤。   男子渐渐松开手,俊美面容上露出温和笑容,苦涩中带着纵容,道:“也罢,既不愿,跑什么呢?我回去同师父讲明,日后再不会叫你为难。”   白衣男子转身,正要离去,忽被人扯住袖子。接着就被按到一旁树上,叫那红衣女子全无章法的亲吻起来。   晓星尘呆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撞破这般私密事,偏头,宋岚已自觉侧过脸去。   晓星尘不由失笑背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子琛倒是向来这般自觉。   片刻之后,只听那女子恼怒道:“青鸾,你竟对我这般没有信心。”   “那你……”   “我只是……忧心师父,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倘若师父当真能过得此劫,自可飞升,倘若不能……我们该当如何?”   “朱雀……”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眉宇间亦露出缕缕愁绪,不过片刻,复又安抚女子。   “朱雀,师父自有他的思量,况且……就算为了师娘,他也会保重自己。咱们能做的……就是不使他们担忧,到得紧要关头,拼去性命即可。”   “青鸾……你说的对!我们回去,求师父师娘为我们操办婚事吧。”   眼看着男女走远,两人悄悄跟上去,穿过熟悉又陌生的小径,来到梧桐树前。   沿途俱是木屋,男女老幼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虽个个身具灵力,却如普通人一般男耕女织,分外和乐。   这……才是凤凰谷最初的模样,而不是后来被魇晶笼罩,暗无天日的魔窟。   栖梧阁里。   紫衣男子唇角噙着一抹戏谑笑容,看着眼前小男女,悠悠道:“可是想明白了?”   “徒儿不肖,求师父师娘为徒儿主持婚事。”   坐在一侧的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停下拨弦的指,笑道:“此事,你们师父做主便是,师娘只等着抱个徒孙。”   紫衣男子闻言依到琴案前坐到男子身侧,揽住对方的腰幽幽道:“阿清你……喜欢孩子?”   白衣男子面色微红,推了推他:还有孩子在这儿,像什么话!   原来……青鸾朱雀口中的师父师娘竟都是男子?   那紫衣男子眉眼带笑,端的是天人之姿,容貌比之蓝氏双璧更要出色三分,周身气息渊博,清贵以极,想必正是那凤凰。   白衣男子亦是谪仙风姿,气息淡然随和,看着极柔软温和的性格,坐在一处,恍然使天地失色。   青鸾朱雀被调笑一番,忙不迭退了下去。   晓星尘同宋岚不由默默思量:如今……似是不该打扰别家夫妻……嗯夫夫?   正想着,便见那被唤作‘阿清’的男子施力推开凤凰,挽袖斟茶,一边道:“既有贵客至,小心让人笑话。”   贵客?   晓星尘兀自好奇,抬眸,却对上阿清带笑看来的眼眸。   他们竟看得见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咳咳……天天开车伤身啊,开车须谨慎……咳咳   关于没看到婚车的小伙伴,成亲的时候我会冒着……生命危险再放一次≥﹏≤   蓝后……作为专业撒糖户,专心吃糖就好,木有玻璃木有刀。   至于星星先开窍嘛……情敌都来了还不开窍不是星星的作风啊,好歹咱们是在一个七情六欲放大镜的专为培养感情而生的山谷里。   最后……岚岚开窍也不远了,他们即将展开#狗粮不停歇#论360度无死角洒狗粮#的最高攻击技能(σ′▽‵)′▽‵)σ 第25章 渊源   晓星尘悚然一惊,身侧宋岚亦是全身戒备。   “两位小友不必惊慌,这山谷幻象中,唯我二人可见你们,我二人,亦无法对你们做些什么。”   凤凰接过阿清手中茶盏,墨色眸子打量着身前两个青年,只一刹,已然看透了两人经历,转而将目光投到宋岚握住晓星尘的手上。   “你们……很好。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等到阿清的传人,也是冥冥中注定。”   “聚散随缘,善恶随心,不忧不惧,不憾不悔,阿清,你的传人,倒是不错。”   忽然听到师父的训戒,宋岚疑惑之际,向两人恭敬一礼。   “不知两位前辈如何知道晚辈师门训戒?莫非……这位前辈……”   阿清站起身来,手中凝聚出灵力,一面微微点头道:“若非如此,你们怎能如此轻易进到这儿呢?”   阿清手上凝聚出的灵力气息,与宋岚正是同源。   “这四句话,还是我说的呢,一转眼,人世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阿清看着宋岚,语气中隐隐露出感怀,同凤凰对视一眼之后,看着宋岚与晓星尘的目光更显和善。   “你很不错,你这位友人亦很好。倘若不嫌弃,你可随意唤我一声师祖。”   一口说出师门训戒,周身灵力同出一源,宋岚万不曾料到,有朝一日竟会遇见师门的祖宗。   “子琛携好友星尘见过师祖与谷主,如今凤凰谷中魇毒深重,青鸾朱雀滥杀无辜,修仙者受困于山谷阵法不得离开,不知师祖与谷主可有何办法?”   “这大阵……本为灭魇毒而设,阵心,就是魇晶洞和孕育其中的魇兽,若要解救山谷中人,必须除去魇兽,填毁魇洞。此处有阵法注解一卷,亦有我多年闲来无事所书修炼心得与功法数卷,皆赠于你。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   宋岚接过乾坤袋,庄重行礼。   阿清笑着受了宋岚大礼,只弯了眸看着走向晓星尘的凤凰。   凤凰回头看阿清一眼,伸手自袖中取出三枚乾坤袋,道:“方才是阿清予后辈徒儿的,如今这三枚乾坤袋,内有功法,宝器灵器与一些金银同稀奇物件儿,算是一谷之主给你们的谢礼,也是作为阿清的道侣给后辈的谢礼,莫要推辞。”   晓星尘依言接过三枚乾坤袋,斟酌片刻道:“晚辈冒犯,倘若启动大阵,平了魇晶洞,两位前辈可会受到影响?”   凤凰回到阿清身旁揽住他的腰,道:“其实当年一战,我同阿清早已飞升,如今留在阵中不过一个□□,只待此处事了,我们便会离开此间世界,同真身合一,再不过问红尘事。”   “那……晚辈可否询问一句,同晚辈二人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不知他们可还安好?”   “他们很好,不必担忧,说来,那位红衣姑娘,来历不凡,既然救了你们,让我不至断了传承,我也有礼物相赠。”   阿清手腕微动,手中缓缓现出一把非金非玉的骨扇,洁白扇骨上雕镂精致,红荷绵延盛开,扇尾缀着一枚红色穗子,分外美丽。   “此扇名为疏影白玉扇,想来极适合那位姑娘,烦请代为转交。”   “时间要紧,后来之事,你们看着便明白了,青鸾朱雀二人,阵破之时我们会带走他们,烦请留他二人一命。”   悠悠话语袅袅飘散,眼前的凤凰与阿清都失了踪影,就是眼中的山水,也缓缓变了模样。   下一刻,四周一片大红,一对新人站在喜堂上,凤凰和阿清端坐在上方,是青鸾朱雀成婚时的情景。   山谷中人都是笑逐颜开,唯有一个女子,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高堂上的两人,热闹非凡的喜堂上,唯独她显得心事重重。   众人齐齐涌入闹洞房时,她却悄悄离开。   晓星尘扯了扯宋岚衣袖,拉着人大摇大摆的跟着她。   山谷中平日并无任何守卫,兼之青鸾朱雀成婚,整个山谷中都是空空的,那女子几乎不必掩藏踪迹,直直奔向栖梧阁而去。   晓星尘看她飞身立到树枝上,   分明想敲门,却迟疑了,再抬手,却忽然僵住。   月光下,女子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最后伸手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   晓星尘同宋岚对视一眼,伸手戳了窗户眼。   雕花大床上,两具白生生的肉体正缠绵在一处,十指相扣,唇齿间漏出甜腻□□。   宋岚与晓星尘几乎立刻倒退了一步,两相对视,又慌忙错开视线,脸色俱是绯红又无措。   偏那女子倒是镇静,窥得别人闺房乐事,只面无表情的退开,眸子里的妒火怨恨却深重得叫人心惊。   两人跟着她离开,只见那女子淡然回到一栋房子,噼里啪啦的将屋子里的东西打得粉碎。   “清宁,是你!是你抢走了谷主,不过一个外来人!一个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我要你死!!!”   原来……子琛的这位师祖叫清宁,看样子,这女子心悦他的道侣啊。   想起方才眼前所见,晓星尘面上又是一热。   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瞟向宋岚,也只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   眼前景象却又是一变。   狰狞魇兽从湖心涌出,谷中修为高深之人一面抵挡,一面疏散孩童。   一身白衣的清宁飘浮在空中,灵压几乎威慑整个山谷,只一眼,宋岚便看出他是在结阵。   山谷上方,电闪雷鸣,天地威压翻涌不休,凤凰涅槃的劫数竟也赶在此时。   清宁几乎耗尽一身灵力才将大阵布成,此阵……不仅可以绞杀魇兽,还可以替凤凰阻挡一部分雷劫。   阵法结成的最后一刻,清宁唇角微弯,力竭跌落。   一声清鸣直上青云,只见一只五彩凤凰展翅而来接住清宁,将他送回梧桐阁。   “阿清,等我回来,待我涅槃重生,从此遨游四海,双宿双栖,只作神仙眷侣,可好?”   清宁笑着点头,将脸颊贴在凤凰头上轻蹭,不舍的目送凤凰展翅离开。   晓星尘看着栖梧阁里虚弱的清宁,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青鸾和朱雀呢?”   话音未落,只见满脸惊慌的青鸾失措冲进栖梧阁。   清宁睁开眼,见着青鸾面色,眸中笑意霎时不见。   “师娘……朱雀她生了,可是她灵力流失,继而血崩……师娘,我怎么才能救她?”   清宁用力闭了闭眼,风一般冲了出去。   待得救回命悬一线的朱雀,清宁原本苍白的面色已近乎透明。   青鸾将朱雀生下的孩子抱给清宁看,求他赐名。   朱雀生的双生子,都是男孩,清宁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同朱雀均为祥瑞神鸟,救苦无数,白玉之质,你们的孩子将来定不会差,不如就叫瑾儿瑜儿吧,日后取字,就交由你们自己喜好了。”   瑾儿?瑜儿?竟这么巧?晓星尘同宋岚心里俱生出一个荒唐猜测。   然而喜悦不到一刻,就被闯来的人搅的荡然无存。   曾偷窥二人,嫉妒得发狂的女子,终是带了一批人来。   “白露,生死存亡之际,你要叛谷吗?!”   青鸾将朱雀与清宁挡在身后,向来温柔的容颜杀机氤氲。   “白露这一生都不会背叛谷主!只是……清宁这个灾星,就是因为他来了,谷中才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杀他,凤凰谷永不会太平。”   青鸾目光一冷,手中现出一把长剑,冷声道:“白露,你太放肆!师娘堂堂仙门中人,为师父才隐居山谷,岂容你诋毁!”   白露目光愤恨,讥笑道:“一个男人,竟要像个女人一般,也敢说仙门中人。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我要杀了他!”   “杀了师娘,师父依旧不会正眼看你,白露,你可别把师父师娘和我们夫妇看得可欺。是谁谁救你性命让你安居?白露,撤下这些人,咱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清宁轻舒了一口气,将孩子还给朱雀,悄悄道:“朱雀,你先带着孩子出去,山谷不能呆了。”   “不行!我若是走了,师娘你怎么办?要走……咱们一起走!”   朱雀抬手在身前一划,熊熊烈火燃烧起来,于烈火之中,一只火红朱雀携清宁与两名孩童展翅冲出栖梧阁。   朱雀将清宁和孩子放在山谷崖壁上,转身飞回栖梧阁。   “朱雀,快带青鸾出来,谷中魇兽齐聚,倘若青鸾抵不住魇毒,会迷失心智,被魇兽同化。”   清宁抱着怀里两个孩子,一面看着天上雷云,一面等着青鸾朱雀。   直到一声哀鸣响起。   清宁施法将两个孩子护住,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挟持着青鸾朱雀的白露。   “我一直奇怪,为何魇兽会突然破洞而出,如今看来……白露,是你故意为之吧。”   白露弯唇露出一个娇媚笑容,道:“是你们逼我,清宁,你是要自己死?还是看着这对小夫妻死?只要你自己乖乖跳下去,我就放了他们。”   下方大阵,魇兽密密麻麻遍布谷中,只要落入其中,世上怕就再无清宁了。   清宁抬眸望着空中雷霆,轻声叹息道:“你放了他们,我跳就是。”   “师娘!不要!”朱雀挣扎着惊呼,“师娘,你想想师父,你别管我们!”   正是千钧一发,空中缓缓落下一道人影,与此同时,天空也渐渐放晴。   “白露,你这是要做什么!放开青鸾朱雀!”   凤凰伸手扶住清宁,疼惜搂住对方,继而转头看向白露,目光却转眼冰冷。虽则于雷劫之中形容狼狈,威压却丝毫不减。   白露惊惶后退一步,绝望的看着凤凰。   “谷主,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爱上这个男人,我哪里不好?”   凤凰目光冰冷踏前一步,“白露,你很好,但你同本座无缘,放了青鸾朱雀,本座不追究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缘……无缘!”白露仰头长笑,“若不是青鸾朱雀,我已经杀了他!既然你们阻止我达成心愿,那就拿命来抵!”   话音未落,白露拉着青鸾朱雀坠入山谷。   凤凰展翅入谷去救,却不防白露带来的人竟一把将清宁也推入山谷。   最后的最后,凤凰以最后的灵力救出青鸾朱雀,抱着昏迷不醒的清宁沉入凤凰湖中。   青鸾朱雀含恨动用禁术,杀光了叛徒,将白露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打得灵魂烟消云散。   此后,禁术反噬兼之魇毒缠身,终于合为一体,记忆缺失,最终被困在山谷中。   所幸夫妻二人最后撑着一点意识,为刚出生的双生子下了印咒,保护孩子不受魇毒侵袭,却必须一直保持幼童模样。   也因此……瑾儿瑜儿长到如今也不过两岁模样,青鸾朱雀更是不记得过往和孩子。   待到一切落下帷幕,眼前景象重归黑暗,晓星尘和宋岚,依旧在空旷石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由于开学,原本不定期就更加不定期了,不过呢……狗粮会有的,糖会有的,该有不该有的(划掉)都会有的(*/∇\*) 第26章 会合与分离   原来……事情竟是如此!瑾儿瑜儿竟然青鸾朱雀亲子!   山谷中人也都是当年未能及时转移出谷的人的后代。   晓星尘同宋岚相视而立,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青鸾朱雀竟是因此变作那番模样……。”   宋岚伸手抚住晓星尘肩膀,沉声道:“勿忧,清漪会救他们。”   晓星尘笑了笑,拾起心思勉强道:“子琛,可能找到破解大阵的办法?”   宋岚展开阵法注解卷轴,仔细看过一番,伸出纤长指尖点向其中一处,道:“此处为阵眼中心,启动大阵便能绞杀魇兽,然此阵威力滔天,须将谷中人转移出去。”   晓星尘的视线顺着宋岚指尖游移,蹙眉道:“时间已然不多,我们得立刻出阵去通知他们。”   宋岚点头,指尖滑到一处,肯定道:“此为出口,星尘,我们走。”   宋岚抓紧晓星尘手腕,按着路线图一路疾行,然而这条出路,却并不太平。   又一次除去从岔路上冒出来的魇兽,晓星尘拂去额上汗珠,拿出药瓶倒出两粒药同宋岚服下。   “子琛……这路上怎会有如此多的魇兽?”   宋岚蹙紧眉尖,道:“阵法久远,内部有所损毁,谷中,怕有一只魇后。”   魇后,是魇兽中的女王,如同蛛族的母蛛,繁衍魇兽一族,也是最强的魇兽。   “我们得再快一些,外界不知已过去多久,清漪给的辟毒丹也不多了,此地魇毒浓郁,逗留太久,怕会迷失。”   “快了,星尘!”   “嗯?”   “你听……”   屏住呼吸聆听,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伴随着一对男女的争执声由远及近。   “江宗主,你伤势未愈,不可逞能。”   “莫要废话,如此多的魇兽,本宗主可不想做他们的粮食!”   “江宗主,你当真是口嫌体正直的典范,我辈楷模!”   “什么叫口嫌体正直?你当真推算到了宋岚与晓星尘在何处?”   “已经到了,来,捂住鼻子。”   “什……”   下一刻,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宋岚与晓星尘身前不远处墙壁已被打了个窟窿,一男一女穿墙而来。   “咳咳……清漪,你下次能否先告知我一声?”   “病人就该乖乖休息,放心,我会带你出去。”   “小心魇兽!”   两道凛冽剑光闪过,将追在两人身后的魇兽洞穿。   清漪架着江澄,抬头对着收剑回鞘的两人灿烂一笑。   “道长!”   “清漪,你可有受伤?”   清漪甫一放开江澄,就被晓星尘拉来一顿检查。   宋岚站在一旁,目光如刀,“你向来稳重,今次如此冲动,腕上为何有伤?”   晓星尘闻言一把捞起清漪手臂,果然见她雪白细腻的手臂上一条狰狞结痂的伤口。   面上神色便微微冷了些。   清漪头皮发麻,讨好笑道:“不小心嘛,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了,皮肉伤,不碍事的。”   站在一旁被彻底忽略的江澄微微愣了愣,随即黯然。   没想到宋岚和晓星尘对清漪如此关怀,当初,阿姐对自己亦是如此紧张担忧,生怕自己有一点委屈伤痛。   另一边,清漪讪笑着转移话题道:“道长,咱们先别说这些了,这儿的魇兽越来越多了,我们快走吧!”   晓星尘点头,道:“现在也来不及详说,咱们得先出去,把山谷中所有人转移出山谷,而后启动大阵,大阵一经启动,整个山谷都会被填平。”   “好!正好青鸾朱雀的药我也制好了,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星尘,又有魇兽要来了。”   “江宗主,我们走。”   清漪架着江澄,宋岚同晓星尘一前一后,眼看着就要到出口。   霜华拂雪忽然颤鸣不止,影影绰绰间,黑暗中传来一股令人震颤的消息。   宋岚停下脚步,将手中阵法注解并疏影白玉扇交给清漪,道:“此卷为山谷阵法注解,此扇为疏影白玉扇,疏影白玉扇赠你防身,记得收好阵法注解。”   清漪心里一紧。   宋岚转身,道:“你同江宗主先走,我与星尘殿后。”   晓星尘微微一笑,“清漪,相信我们,我同子琛解决了此处问题,就出来找你们。”   清漪一怔,随即咬唇:是啊,他们是明月清风,是傲雪凌霜,哪里是需要自己保护担忧的弱者,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啊。   “道长!你们小心,我一定会办好外面的事情!”   疏影白玉扇到了清漪手中立刻自动认主,清漪坚定一笑,将卷轴揣进怀里,握住扇子,拉着江澄转身离开。   晓星尘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转身笑对宋岚,“子琛……新练的那套剑法,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随着暗处魇兽一点一点显出身形,晓星尘凝重道:“子琛……倘若安全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岚目露询问,疑惑看着晓星尘。   晓星尘轻笑一声,温柔的看着宋岚清冷的如画眉眼。   “出去之后……”   清漪手持疏影白玉扇,一路杀将出去,终于破开湖水落到岸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湖中传来一声巨响,湖水翻涌不休,地面都震了几震。   清漪拉着江澄一屁股被震跌到地上,愣愣看着湖水。   江澄闷咳两声,低声道:“莫要担忧,相信他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清漪回过神,抹了一把脸,眼见江澄剑眉蹙得死紧,忙捞起一只手给他把脉。   “再坚持一下,回去就给你疗伤。”   言罢收起疏影白玉扇,一把抱起江澄往木屋奔去。   “小心手腕的伤!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闭嘴!”   另一边,晓星尘抱着宋岚,警惕地看着魇后,直到对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子琛……你怎么样了?”   宋岚捂住手臂,伸手挥开晓星尘。   “你别过来!星尘……快走,我会伤你!”   “子琛……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出去,清漪会有办法。”   “不行!”宋岚捡起拂雪,拄剑缓缓站起身来。“魇后之毒,非魇夜之果不能解,你先出去,别管我!”   “子琛!”晓星尘白着脸,只上前一步,便立刻被一道剑光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岚消失在黑暗中。   “魇夜之果……魇夜之果……对!”晓星尘脑海中灵光一闪,方才看阵法注解中,有一处便长着魇夜之果,子琛肯定会去那儿!   幸好自己方才看过地图……幸好……   “子琛!你竟丢下我!待我找到你……”   宋岚一路朝着魇夜之果的目的地行去,身上的魇毒气息愈发深重,连一路遇到的魇兽,都不再攻击他,显然已将他当做同族。   随着时间推移,大脑愈发昏糊,宋岚咬紧舌尖,只觉得神智都快被剥离开来,只能闻到一股愈发香浓的气息—是魇夜之果!   草地上绿草如茵,间杂着白的花红的果,白花为魇夜之花,能最大限度释放人心中被潜藏的欲望,红果为魇夜之果,食之能解魇兽之毒。而在白花红果的中心,有两颗并蒂依偎的深紫色果子最是引人注目。   星尘……我一定会出来寻你!   宋岚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嘴唇都被咬得血迹斑斑,直到眼前白花红果显现。   找到了!   宋岚踉踉跄跄的拄着剑,眼前模糊成一团,凭着最后的意志摘下一棵果子,囫囵吞进嘴里,而后眼前一切都化作黑暗。   凤凰谷里。   清漪戒备的看着紧跟着她的白衣男子,手中疏影白玉扇捏得紧紧的,面上冷色凝结。   “不知圣尊为何跟着小女子?”   青鸾疑惑的看着清漪,脑海中两个红衣影像渐渐重叠。   “你……叫什么名字?”   清漪目带审视的看着青鸾,道“小女子名唤清漪。”   青鸾愣愣看着她,纠结道:“我们从前……是否见过?”   清漪心里一动,沉默不答。   青鸾也不生气,面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期冀看着清漪道:“你……随我回去住好不好?我建了一个很漂亮的台子,你住到那儿去可好?”   清漪心里一喜,几乎要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湖底大阵几乎浪费了将近十日,她正愁五日里要怎样分开青鸾朱雀,恢复青鸾朱雀理智,没想到对方这就送上门来了!   “你不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走!我这就带你过去!”   “清漪家中还有几位亲人,圣尊可否容清漪与家人告别一番。”   “好!你去吧,我就在此处等你。”   清漪点了点头,回屋吩咐完金凌,立刻包袱款款的出了屋。   金凌瞅着清漪跟随青鸾离开的背影,默默心塞。   舅舅和两个孩子都丢给我了,这可怎么办!!!   道长……你们快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更新一章,表明xiazuozhe渣作者还没有忘记你们,我还是爱你们的⁄(⁄ ⁄•⁄ω⁄•⁄ ⁄)⁄   咳咳……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哈!下一章重头戏,确认关系,相约十点半。 第27章 两情   湖底,阵中。   宋岚微微醒转,蹙眉看着四周。   这是何处?我……是谁?   还不待他想个明白,不远处一片雪白衣角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眉眼温润,面色瞧来却不大平稳,两道眉头紧蹙,看着极不安,正是被宋岚丢下的晓星尘。   这是谁?怎会躺在此处?   宋岚低头看着他,觉得这张脸真是叫人喜爱。只是看着,都叫人忍不住触摸。   鬼使神差的,抚平对方的长眉,掠过眼睑的指尖都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宋岚猛的缩回手,惊奇的看着自己的指尖。半晌,又试探的摸了摸对方的眼皮。   为什么这人还不醒来?   四周渐渐传来蠢蠢欲动的气息,是窥伺在一旁的魇兽。   宋岚面色冰冷,拂雪出鞘,四周霎时没了声息。   宋岚目中露出一丝满意,抱着晓星尘走到草地中央,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在地上铺得平平整整,而后将晓星尘放上去。   而后便是等待,宋岚盘腿坐在晓星尘身侧,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动弹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太正常。   宋岚不安的拍了拍晓星尘的脸,冰冷的容颜上露出几丝担忧,随后在四周打量开来。   一颗深紫色的果子立刻吸引住了他,这果子看着原来似乎不只一颗,现在枝头空空,只剩下了这一颗。   宋岚摘下果子,在衣服上仔细擦过一遍,掰开果子,将里面的汁水喂给晓星尘。擦干净晓星尘嘴角,便抱着人躺在一起。   吃了果子,这个人应该很快就能醒吧?   晓星尘只觉得自己被压得快透不过气来了,胸口发慌发闷,几乎压得他窒息。   睁开眼,一只手臂并半个身子正压在自己身上,身周是熟悉的气息。   “子琛?你好了?伤口如何?”   晓星尘一个激灵,翻过身来就扒宋岚的衣服,直到看见对方原本漆黑狰狞的伤口已恢复白皙平滑,这才放下心来。   孰料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晓星尘大为羞窘,微红了脸道:“子琛,你可是好了?”   宋岚颇感趣味的看着晓星尘面上直蔓到衣领下的绯色,有样学样的扒开晓星尘衣领,“你唤我子琛?你识得我?”   晓星尘一惊,抓住宋岚要往衣服里探的手,道:“子琛……你不记得?”   宋岚茫然看着他,微微歪头。   只如当头一棒,将晓星尘的欣喜打得粉碎。   “子琛……”   晓星尘紧紧抓着他的手,坐起身来,这才得空打量四周。   他记得……自己按照脑海中记忆寻到此处,还未走近,就陷入昏迷之中,想必是中了魇夜之花的花毒。   那自己为何会醒?   游移的目光忽然定到身侧一个并蒂双枝上,这枝头,还有两个蒂头,一看就是结过两枚果子。   蒂头还极为新色,定是果子刚被摘下不久。   莫非是子琛喂自己吃过果子,自己才醒过来了?那为何……子琛却是一副失去记忆的模样?莫非是因为这果子?   晓星尘忽然想起清宁交给宋岚的那枚乾坤袋。   “子琛……”   “何事?”   宋岚目不转睛看着晓星尘,看他不再忽略自己,眸中竟然露出些雀跃,绽开一个浅浅笑容,眼波流转间,几乎摄人心魄。   晓星尘看着宋岚几乎天真无邪的表情,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宋岚的相貌,生得是极好的。好到即使因性情太过孤傲冷淡,掩盖住出色容颜,亦得不少人青眼。   尤其一双凤目,眼廓狭长,眼尾上挑,虽则平日冰冷迫人,却无人可知笑起来何等风情,几乎叫人目眩神迷。   也因此,宋岚从不轻易展露笑颜,只为这双眼笑起来太过轻浮,便敛了笑容,着一袭深沉黑衣。   晓星尘抬头,不自觉抚上宋岚眼尾,受了蛊惑一般,噙住那柔软冰冷的唇。   宋岚不自觉伸手揽住怀中人的腰,反客为主,唇舌纠缠,愈发深入,只叫眼眸之中墨色翻涌,愈发深沉。   晓星尘回过神来,身上衣物已零落了大半,雪色腰带落到地上,大开的衣衫滑下肩头,落到臂弯,修长白皙的双腿□□屈在身侧,十足下流模样。   晓星尘俊脸刷地涨红,不由得挣扎着要退开。   他刚刚做了什么?他竟然投怀送抱,轻薄子琛!   “别!子琛!不要,放……放开!”   宋岚锁眉,将怀里的人搂得愈发紧,埋头在滑腻纤瘦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听得耳畔传来的吸气声,下嘴时不自觉更轻了三分,颇有几分委屈模样。   晓星尘眼睫一颤,慌忙抵住宋岚道:“子琛……我……我非有意,不能这样,你快放开!”   宋岚闻言,颇不喜的抓住晓星尘双手,交错着将人按到地上,腾出一只手去解晓星尘所剩无几的贴身衣物。   虽则他记不得这人,不过现下他算是知道,自己最不喜听到这人口中说什么“不能”“不要”。   晓星尘心中震惊:自己竟然推不开子琛?   再欲挣扎,浑身力气却仿佛被抽离开来,软绵绵的动也不能动,只能任身上人为所欲为。   “子琛……不……不要!”   晓星尘一下子慌乱起来,为什么自己动不了?这个人,真的是子琛吗?据说魇兽最擅长幻化人心,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宋岚仅凭着直觉,在雪白细腻的身子上留下一个个红色印记,看着似红梅映白雪,霎是动人,更加可口。   待到摸上细腻腿根,心里的野兽更是蠢蠢欲动,手下的身体不再挣扎,却微微颤动起来。   宋岚停下动作,身下人已全然失去刚醒来时的温柔与生气,虽顺从躺着,透明水渍却沾湿了满脸。   宋岚伸手抹去晓星尘面上泪痕,心里忽然一阵闷痛,温柔将人捞到怀里抱起来,拢上快要散落的衣物。   “你……为何如此?”   晓星尘身体仍旧忍不住发抖,闻言狠狠瞪着宋岚,一口咬在他肩上。   这一下,可是下了十足的力气,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是血腥气息。   总算顺了些气,晓星尘依旧软绵绵靠在宋岚肩上,眼角余光忽然瞟到落在草丛里的拂雪。   拂雪?!   晓星尘挣扎着伸手扒开宋岚散乱的衣物,终于找到那枚乾坤袋。   是了!这就是子琛!自己并未认错。   晓星尘一时间既是庆幸又是纷乱,这……子琛现在根本不记得自己,他若是强要自己该当如何?自己还不知他心意,倘若他如今只是被欲望驱使……日后又该如何?   晓星尘抿着唇,口中血腥不自觉蔓延开来,直到一股热流忽然体内汹涌开来。   晓星尘闷哼一声,蜷紧了身体,却挡不住欲望蒸腾。   “你……怎么了?”   宋岚着急的抱着人,眼看着他的脸上愈发绯红,神情逐渐难耐,额上点点细汗渗出。   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是血?   晓星尘无措的抓着宋岚衣物,绝望的看着宋岚肩上冒血的牙印,只觉得宋岚的气息熏得他几乎要神智不清。   晓星尘紧紧咬着舌尖,双手扣着宋岚胳膊,定定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是谁?子琛!我是谁?”   “你……”   “告诉我!我是谁!”   宋岚怔怔看着眼睛发红的人,眼神忽有一丝清明。   神智迷离的最后一刻,唇齿相接,一声轻叹传入晓星尘耳中。   “星尘……”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只要他知道自己是谁…………只要他记得自己……。   晓星尘终于定下心来,迷失在欲望的漩涡中。   宋岚温柔含住晓星尘双唇,任由对方搂住自己毫无章法的轻蹭,轻柔□□着纠缠着自己的软舌,一点一点安抚被咬破的舌尖,扯开晓星尘身上最后一件蔽体衣物。   阵中无岁月,晓星尘再醒过来,也不知道白天黑夜,更不知道过去多久,一眼就看到宋岚双目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记忆忽地回笼,晓星尘一惊,欲要坐起身来,却被浑身的酸痛抽去所有力气。   幕天席地……如何投怀索吻,如何颠鸾倒凤,如何□□哭叫,尽皆历历在目。   晓星尘闭了闭眼,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终究接受了已行苟合之事的事实。   “星尘?”   晓星尘一惊,道:“子琛,你……想起来了?”   宋岚歪头,开心笑道:“我仿佛记得,我唤你星尘。”   晓星尘微微闪神,刷地红了脸侧过头去,心中暗恼。   叫你没出息!不过是笑了一下,何至于竟不敢直视!   “星尘~”   “星尘~”   晓星尘满脸通红回过头,“子琛……别叫了。”   宋岚低头抵着他额头,将他落到身前的发丝撩到耳畔。   “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叫你。”   晓星尘低着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衫。   “子琛……你给我换了衣服?”   宋岚将晓星尘搂到怀里,指指被孤零零放在一旁的乾坤袋,道:“我从那里面找出来的。”   虽则失忆,却记得自己名字,也记得自己的衣物放在何处………   晓星尘抿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隐隐的欣喜甜蜜,试探道:“子琛,你身上的袋子,可还在?”   宋岚点头,从一旁摸来两枚乾坤袋。   一枚是宋岚随身的乾坤袋,一枚正是清宁赠送的乾坤袋。   晓星尘打开乾坤袋,终于从各色卷轴中找到魇夜之果的记载。   “魇夜之花,勾人心中欲望;魇夜之果,红果无毒,食之可解魇毒;并蒂紫果药性更浓百倍,食之五日内记忆尽失,双果同食无碍,若被有情人分食,□□牵动使之亲近,无力抵挡。药性随血液牵动,交欢方解。魇夜之果食之气息与魇兽同源,不会被魇兽攻击……”   五日……有情人……   晓星尘偷眼看着定定注视自己的宋岚,心中一时惶恐一时喜悦,只如被人捏住心绪,不得安稳。   “星尘……”   宋岚不解的看着又开始脸红的晓星尘,心中隐隐担忧。   晓星尘略定了定神,道:“子琛,我们得离开此地。”   宋岚蹙眉,不悦道:“你要离开?”   “不是我,是我和你,我们一起,可好?”   “……好,星尘说好就好,我们现在就走?”   “……不……不急,我……有些累,先休息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三十五分钟,么么哒,虽然不造有没人等,非常抱歉,接下来撒糖,终于快要离开鬼山谷啦啦啦,道长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小情儿啦!(*/∇\*)   这一章或许又可以叫做:   #美色误人,贪欢道长投怀送抱反被吃#   又或者是#宋姓道长心智退化如狼似虎一口吃掉小情儿#   更或者#一个亲吻引发的连环血案# 第28章 尘埃落定   待得晓星尘调息到七七八八,宋岚又渡与他灵力,三日后终是完全恢复。   采下一部分魇夜之果,两人再一路出去,顺利骗过魇兽。   距清漪与江澄出阵不过三日,外界却已是天翻地覆。   山谷之中空空荡荡,只能看见漫谷游荡的魇兽。   “子琛,我们在这谷中原有一处居所,内里还有几个孩子,先去看看如何?”   宋岚握着他的手,顺从点头。   晓星尘微微露出一抹笑,却又极快消弥无踪。   三日来,宋岚已不像起初一般懵懂天真,即使失去记忆,也慢慢恢复沉稳镇定,由此可见他确实快要恢复正常了。   还有两日……两日后子琛就会恢复记忆,到时候,两人之间会是什么模样呢?子琛……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吗?   湖畔木屋中,金凌不知所踪,屋子里加了一层又一层敛息的防护仙障,仙子背上驮着两个孩子,孤零零在屋子里打转。   两人顺利进屋,所幸并未被仙障阻拦,将两个孩子解下来,一看,只是睡熟了。   晓星尘松了一口气,还未站起身,仙子已呜咽着咬住他的衣袖不肯松口。   “子琛,你在此地照看瑾儿瑜儿,我去去就回,可好?”   宋岚闻言蹙眉,却不得不点头。   “放心,我会很快回来。”   晓星尘微微一笑,正欲转身,忽被人拉到身前亲了亲额头。   “小心。”   晓星尘慌忙后退一步,低低应一声,红着脸转身离开。   幸得两人离开时采得不少魇夜之果,晓星尘带了些在身上,安全行到魏无羡同蓝湛的居所。   屋中亦无一人。   晓星尘思索片刻,将目光投到远处梧桐树上。   栖梧阁旁边的百花台已完全建好了,可见他们在湖底的日子已过去许久。   晓星尘提气悄悄跃上梧桐树,栖梧阁里门大敞着,一眼就能看见金凌思追并蓝湛魏无羡江澄皆在里面。   金凌率先看见晓星尘,神情激动的跑过来。   “晓道长!你们回来了?!”   晓星尘露出一个温和笑容,“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劳烦金公子了。”   金凌脸一红,摆手道:“这没什么,道长和清漪姐本是为我们才被困在此处,我也没做什么。”   江澄看着金凌乖巧局促的模样,大为惊奇。   虽则他护短,却也知道金凌性子,怎么在晓星尘面前如此懂事?莫名心塞。   “清漪……金小公子可知清漪在何处?”   金凌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百花台,道:“清漪姐在百花台,她说,今日会让朱雀圣尊吃下药丸,分解两人,让我们在此处等她信号。有了阵法注解,山谷中人我们已用了法子全送出谷了。”   晓星尘闻言欣喜万分,忽然想起宋岚还在木屋等着自己,不由道:“回来时我们先去了木屋,子琛还在等我消息,我去去就来。”   “…………”   魏无羡还来不及说话,就眼睁睁看着晓星尘消失在视线里。   “蓝湛……仙子不会跟来吧……”   江澄瞥他一眼,沉默不语,眼神依旧鄙视。   金凌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轻声道:“仙子还不会上树。”   “ …………”   对哦,忘记这栖梧阁建在树上了。   宋岚抱着孩子同晓星尘来到栖梧阁,审视一圈,观这些人似乎都还顺眼,不由安心几分。   因此魏无羡同他打招呼,他也颔首回礼。   好在宋岚平时亦少言语,并无人发现他的变化。   加之两个熟睡的娃娃被抱了过来,便也无人说话,俱是安静等待。   另一边的清漪,正精心做了一大桌饭菜给青鸾。   “今日为你下厨,庆贺百花台建成,你快尝尝?”   青鸾接过清漪手中的汤,慢慢喝完,露出一个温柔笑容。   “一一的手艺真好。”   清漪闻言露出一抹浅笑,依旧慢悠悠替青鸾布菜。   青鸾低头刨了两口饭,忽然开口道:“一一,你是否不喜欢这儿?”   清漪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问道:“为何这么问?”   青鸾苦笑道:“因为一一你很少笑啊,看着心事重重。”   清漪眼看着他把混了丹药的汤喝完,终于放下心来,道:“圣尊想多了。”   经过这几日接触,她隐隐从青鸾身上看到了一些过往,此时此刻,眼见青鸾将要恢复正常,终是忍不住开口。   “圣尊只道我不喜笑,可知为何?”   清漪顿了顿,又道:“只因为我不敢。”   “圣尊可想过,你为何对我一见钟情?”   “在圣尊眼里……我是谁?我是清漪……还是朱雀?”   “圣尊心里那个当被千娇万宠的人……究竟是谁?”   “圣尊钟情的,究竟是我还是这身红衣?”   “圣尊……当真连结发妻子、心上之人都忘得一干二净么?”   青鸾手中双箸“啪嗒”落到地上。   “朱雀?妻子……心上人……”   青鸾不住喃喃自语。愈想愈混乱,愈想愈头痛。   头痛!……好痛……好痛啊!我是谁?我的妻子是谁?朱雀是谁?到底是谁?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栖梧阁一群人急忙跑出门外。   朱雀圣尊已化出原身,不断在地上翻滚哀嚎,真身在青鸾与朱雀之间不断变换。   清漪落到晓星尘与宋岚身侧,捏紧了手中疏影白玉扇,撇过头不忍再看。   瑾儿瑜儿突然被吵醒,一时间都哭闹不休。   孩子的哭声遥遥传到朱雀圣尊耳中。   他抬头望着栖梧阁,一张面容在男女间不断变换。   “孩子……”   “青鸾(朱雀)……”   “师父师娘……”   “我想起来了……”   突兀长鸣震彻寰宇,不断变换的青鸾朱雀身上,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燃尽,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手拉着手飘到晓星尘与宋岚身前。   男子俊秀温柔,女子美艳清冷,正是青鸾朱雀两夫妻。   金凌条件反射将蓝思追护到身后,一脸警惕看着两人。   孰料青鸾朱雀非但未曾发怒,反而对着清漪行礼。   “多谢姑娘让我们夫妇得以解脱。”   清漪微微点头,苦笑道:“对不起,我的修行终究不够,救不得二位仙体,也做不出二位仙身。”   青鸾朱雀相视而笑,摇头道:“那身体早已毁坏,留之无用,我们夫妇用着魂体并无大碍。”   晓星尘接过宋岚怀里哭闹的孩子,微微上前道:“这是两位的孩子,他们很好,并未受魇毒影响。”   “孩子……”   朱雀伸手摸了摸瑾儿小脸,纤细手指从瑾儿身上穿过去。   瑾儿瑜儿看着未曾见过的两人倒是新奇,挥舞着小手咯咯笑着去抓。   朱雀笑得慈爱,笑着笑着,被青鸾揽过去靠在胸前。   青鸾不舍的看着两个孩子,最终将目光落到晓星尘和宋岚身上。   “希望众位能原谅此前我们夫妻对各位造成的困扰,我们夫妻二人不可久留在此地,我已感受到师父的召唤。瑾儿瑜儿……就拜托两位道长了。”   “大恩大德,青鸾与朱雀没齿难忘。”   青鸾朱雀恭敬跪在地上对着晓星尘与宋岚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携手站起身来。   晓星尘欲言又止,终是道:“两位也算是清宁师祖半个弟子,瑾儿瑜儿我们定会视若亲子,好生教养。”   “原来道长是 …………”青鸾朱雀对视一眼,满目惊喜,道:“原来如此,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晓星尘老脸一红,子琛失忆,自己也只能这般说才能叫这夫妻放心,还好其他人不知道其中缘由。   青鸾朱雀看着谷中境况,不由提醒众人道:“魇兽已肆虐谷中,须得马上发动大阵,否则他们极有可能破阵而出。”   “那你们两位……”   “大阵发动之后,我们夫妻二人自能获得自由,追随师父而去。”   既已兵不血刃解决了青鸾朱雀,到了最后一步,就是发动大阵了。   几人凌空飞出山谷,御剑滞留在半空中,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困住他们数月的山谷,清漪手中的疏影白玉扇脱手而出。   疏影白玉扇飞过灼灼盛开的山踯躅,“咔擦”削去那可供人眺望全谷的石台,最终飞回清漪手中。   凤凰谷内黄沙漫天,山谷四周崖壁不断下滑,有如万马奔腾。   一声凤鸣,伴随着一道五彩凤凰并青鸾与朱雀的身影直上九天。   隐隐约约,晓星尘看见凤凰背上驮着一个白衣人,远远回首对他点头。   直到凤凰谷被填平成斜缓山坡,尘土散尽,久违的蓝天白云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人落到地上,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跑出来围着他们。   既有山谷中人,也有仙门世家。   前者惶恐不安,后者兴奋异常。   “山谷……没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啊!”   忽然一声惨叫吸引住众人视线。   只见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正猴子爬树一样攀着含光君。   “唉!世风日下……”   “是啊是啊!”   “夭寿啦!没眼看了!”   清漪优雅展开疏影白玉扇挡住脸。   晓星尘同清漪对视一眼,拉着宋岚默默退远了。   宋岚疑惑看着他,虽不解其意,也只乖乖抱着孩子被拉走。   江澄一展衣袖……亦后退几步。   我们都不认识他!   此时此刻的魏无羡依旧抱着断了袖子的含光君发抖。   “蓝……蓝湛……狗……”   金凌同蓝思追看着歪着头一脸呆萌的仙子,无奈抚额。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终于走完了,本霜已经差不多是一只废霜了。   喜极而泣。   发文的时候忽然发现今天又有小可爱评论,开森!不过由于本霜略蠢(划掉)单纯……所以到现在都没闹明白怎么回复(*/∇\*)   不过每一条都有认真看喏,专注产糖一万年,不甜不要小钱钱(//∇//) 第29章 似是故人   晓星尘本欲悄然离开,然而趁着星月出门时,门外竟然呼啦啦围着一群陌生少年。   “你们……这是做什么?”   晓星尘蹙眉,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妙预感。   果不其然,一群少年互相看了看,终是推出其中一人。   被推出来的少年涨红了脸,鼓足勇气大声道:“我们……我们想跟着两位道长和这位姐姐!”   清漪闻言掩唇轻笑:“你们既已离开山谷,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何苦要再拜入他人门下,受别人的牵绊?”   “我们……我们的家人都已经被那朱雀圣尊杀死在谷中,如今凤凰谷也被填平了,外面的世界……我们根本不了解。天大地大……无处为家。”   “各大修仙世家随后就会招收弟子,你们个个都身具灵力,何不等他们招揽?”   “其他人我们不敢相信,两位道长那日的英姿,却是历历在目。两位道长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只求能为道长尽绵薄之力。”   这些少年虽则紧张,目光倒是清明坚定,看着确实不错。   清漪侧头看着沉思的晓星尘,忽有了一个想法。   “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缭乱人眼,你们今日如此说,他日动了别样心思,我们可当如何?”   “我们愿意立誓,终生追随道长!”   清漪心里一动,神识传音给晓星尘道:“道长……这些少年看着似乎不错,心性倒也坚韧,咱们挑一挑,倒是可以收一批弟子回去。”   晓星尘心里也正在思量,闻言迟疑道:“招收弟子,品性为首,如今我们并不知他们品性,贸然收徒,只怕有后患。”   清漪闻言笑道:“这个毋须担忧,只要道长想收徒,我可以布一个幻阵,考验他们一番。”   晓星尘沉吟片刻,看向宋岚道:“子琛……你以为如何?”   “星尘决定便可。”   清漪歪头看了宋岚一眼,怎么觉得宋道长哪儿不太一样了?   既然商量好,便约定先带着这一众少年游历一番,过一段时日再行甄选,遵从他们去留意愿。   这一众刚好十二个少年,虽说少年,不过也是些十岁左右的孩童。大者十一岁,幼者九岁不等,虽身具灵力,却不懂如何运用,自然无法同几人御剑飞行。   于是从简单的三人行变作众人游,从南疆慢慢往白雪观行去。   到得晨光大亮,一群人恰好行到一处小镇,此时,天上竟纷纷扬扬落下雪花。   清漪看了看穿着草鞋,着麻布粗衣却未吭声抱怨的众孩童,不由叹道:“看你们一个个这模样,哪能避寒。道长,咱们不妨先找个客栈休整一日?在山谷里窝了那么久,我迫不及待想好好睡一觉了。”   凤凰谷内四季如春,但谷外如今已入冬,晓星尘心里亦有为这些孩童添置衣物的打算,闻言遂点头道:“也好。”   清漪闻言笑逐颜开,赶紧找了镇上最大的客栈,一气点了两桌丰盛饭菜。   店家虽好奇这一行少年模样寒酸,见得打头三人非但气度非凡,出手亦阔绰,倒也是极为殷勤。   听闻清漪要置办一批衣物,店家亦吩咐一个伙计为清漪带路。   毕竟有瑾儿瑜儿两个孩子,且宋岚与晓星尘也对衣物不甚了解,两人便抱了孩子留在客栈。   晓星尘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抬头,宋岚正目光沉沉看着他。   晓星尘尴尬低下头,不敢再看宋岚。   宋岚伸手,指尖抚到晓星尘眼下乌青,蹙眉道:“星尘,昨夜起早,眼下可好生休息一番。”   “子琛……”   “何事?”   晓星尘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无事,你也去休息吧,我不累。”   两人在凤凰谷,向来抵足而眠,并无不妥。到得有了肌肤之亲,晓星尘却反而羞涩于同处一室。   尤其……眼下……到底算什么呢?   而子琛……要自己如何问出口?问他是何种心思?问他可有心意?五日未过,他自己……怕是都还不明了吧。   宋岚闻言,认真看着晓星尘,疑惑道:“星尘……你何故忧愁?”   晓星尘一惊,道:“我没有。”   宋岚深深看他一眼,走近一步,晓星尘慌忙后退。   一步退后,忽觉不妥。   晓星尘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子琛……我……。”   “你好生休息。”   宋岚转身出门,晓星尘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垂下半伸出的手。   子琛生气了……   转身看着床上睡颜恬静的两个孩子,晓星尘解衣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   明日……就是子琛恢复记忆之时。   是此后陌路……还是双宿双栖,尽在明日。   隔壁,宋岚亦久久不能入眠。   星尘……为何不虞?为何忧愁?分明之前尚且好好的。   窗外大雪纷飞,宋岚却无心欣赏。   星尘……星尘……   辗转反侧,思绪沉浮。   清漪带着一群少年几乎买空了整个成衣店,不仅如此,还为宋岚与晓星尘也添了两套冬装。   回到客栈,让十二个少年洗白白换上干净衣物。   唔……都是粉嫩的好少年啊!倘收入门下,当真不错。   十二个少年叫清漪打量得满脸通红,局促不安。   “得了,奔波了一夜,既然已饱暖,你们就先好好睡一觉去吧。我要出去一趟,咱们明日一早再出发。”   众少年乖乖应声。   清漪脚步轻快出了客栈,她今日着一袭蓝裳,衣上绣着白梅,外罩一件白色披风,整个人少了几分清冷。眉间笑意盈然,眉心红莲灼灼,美艳不可方物。   清漪自己却不以为然,走过长街,全心神都被各色小吃牵引着。   走街串巷将镇上小吃都吃过一遍,天色亦渐晚。   清漪满足叹口气,慢悠悠抄小道往回走。   路上顺带给自己掐了一指,再帮宋岚晓星尘掐一指。   诶?!!   两位道长的命数竟然紧紧缠绕到了一处?!好事将成!   前方忽然热闹至极。   清漪抬头,不由嘴角一抽。   莺声燕语,灯火通明,竟是传说中的勾栏院。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此地。   清漪摇头,正欲离开,忽闻楼上一阵喧哗。   转身,一个少年骨碌碌从长阶上滚下来,滚到清漪脚下。   清漪一愣,正欲弯腰将人扶起来,一个粉衣女人又被直接从二楼扔了下来。   这可真是极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了。熟悉,是因为似曾相识,陌生,却又因为并未经历过。   “娘亲!”   清漪脚尖一旋,衣摆在空中开出一朵水绿的莲花,双臂稳稳将人接在怀里。   “姑娘,你可还好?”   清漪打量着怀中娇躯轻颤双目紧闭的女子。   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温婉秀美,我见犹怜,眉目间倒有几分刚毅,衣服显然被人拉扯过,露出大片春光。   “生得这么美的人,倒也有人舍得,我倒是不懂这世道。”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耳畔反而响起轻柔女声。   女子睁开眼,眼前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孔。   “这位……姑娘?”   “娘亲……”   女子赶紧挣扎着站到地上,抬头,整个楼里的人都在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身边这位姑娘。   这姑娘,生得天仙一般,穿戴精致简单,怕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出来游玩误入此处吧。   “姑……姑娘,谢谢你救我,不过……”那女子通红着脸,咬牙忍住羞耻道:“此地不是良家女子该来的地方,姑娘还是快走吧。”   此时那孩童已经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紧紧抱住他娘亲的腿,清秀稚嫩的面容上满是恐惧害怕。   清漪叹了口气:人生……还真是何处不相逢啊,曾经的金大宗主,仙门督首,兜兜转转,再活一世竟然还是这个命。   “你,不如同我走吧。我身边,恰好缺一个会缝补做饭的人。”   女子闻言身体一颤,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漪。   能离开此地,自然求之不得,可是那卖身契,可是好拿的?   “如果你不介意辛苦一些,愿意同我离开,我就替你赎身。”   女子怔在当场,不得动弹,泪水扑簌簌落了满脸。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求小姐收留奴婢!”   清漪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女子身上,将大人小孩一手拉住一个,笑道:“走吧,我去替你们赎身。”   直到清漪领着一大一小回到客栈,那女子仍旧是不敢相信。   就这样出来了?!挣扎了十多年,竟然这般轻易就走出了魔窟。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眉,这是奴婢的孩子,柳钰。”   “柳眉?”清漪挑眉道:“这是你从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名字?”   从前自然是指做良家子时的真名,现在……自然是指花名。   “奴婢……原名刘姝。”   “刘姝……好名字,既然出来了,何必不做回原来的自己呢?不如将你儿子也改回原姓,就叫刘钰吧。”   清漪想了想,又道:“我并非此处人,家在蜀地,此次是同两位义兄出外游历,今日在此地休整,明日一早就离开。”   刘姝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不由得愣住。   清漪见她表情,不由叹道:“你莫非是舍不得离开这儿?”   “奴婢……”   清漪想起金光瑶的母亲,不由一阵头痛,道:“你可想好了,留在这儿,认识你的人有多少?你不为自己想,也想想你儿子。”   “再者说,你若等这孩子的父亲……我以为你是很懂男人的,流连烟花之地,还能让迎来送往的烟花女子为他生个儿子。这样的男人……你莫不是还心存侥幸吧。”   “倘若你愿意跟我走,自然是好的。倘你不愿意,明日我们离开,给你一笔银两,也算全了相逢缘分。我给你一夜时间,明早你再给我答案。”   “对了,我把自己的衣服拿了一套给你,你将就穿吧,你自己的衣物,怕也不适合在外面穿。饭菜一会儿小二会给你们送过来,我先休息去了。”   清漪摇头,反正该帮的她已经帮了,接下来如何,就看刘姝自己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干……特别干……感觉文章干得找不到感觉,可能是因为环境原因吧……幸好快要完结了,啊……开心   不过完结之后还是会有番外脑洞啦,甜甜的番外 第30章 云胡不夷   翌日,天色微亮,宋岚自梦中惊醒,脑海中一片纷乱。   自己……竟同星尘……有了肌肤之亲?   怎么会这样?   ‘魇晶之毒在于勾人欲望,不论是爱恨或者贪婪淡泊,明显的会更明显,不明显的也会明显。’   清漪的话仍旧萦绕在耳畔。   是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对星尘有了别样心思?   他看着瑾儿瑜儿的慈爱笑容,他唤自己时的温柔亲昵,长山岛上他复明时的笑容,复魂归来时的眼泪,又或许更早……   义城时的啼血呼唤,双剑对敌时的契合同心,夜猎时的同生共死,白雪观里日复一日的品茗对弈。   似乎完全不记得星尘不在时的自己,是如何过的。   很多事情忽然有了答案,比如曾经不安星尘是否心悦清漪,之所以不安,原是因喜欢啊……   清漪……   宋岚忽然想起一事。   清漪被敲门声惊醒时,正是诧异,听闻宋岚一本正经的问题,忽而笑的开心。   “是因为爱啊。宋道长,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会因为一个陌生女人送你一件衣服而生气么?会生气,无非是因为你招惹了别人……吃醋罢了。”   “因为爱你,所以想要得到你,害怕你被别人打动,被别人抢走啊。”   “倘若你不信,不如去问他?他若是脸红,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算了,总之他是爱你的。”   前时晓道长看宋道长的目光柔情似水,这几日虽不知为何两人相处不对劲,然而晓道长处处别扭,成天顶着一张大红脸,自己不瞎好么?   再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啊。   唔,估计阿箐已经收到自己的信了吧,眼下肯定因为没一起来而后悔得不要不要的。   宋岚忽然想起那日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想起星尘执着问自己,他是谁。   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   宋岚从不知,自己竟有一日,会比从清漪口中知道星尘能醒来时更加激动难耐,却又如此不知所措。   向来被喻作‘傲雪凌霜’的宋岚,竟有一日会在心上人的房门前徘徊不定,不敢敲门。   “道长,你都在这儿站了小半个时辰了,你是要当门神吗?。”   天微亮就被宋岚一个问题搅得再也睡不着的清漪好笑又心酸的看着宋岚一直站在晓星尘门前。   手抬起,放下,抬起,放下,偏偏不敲门。   “清漪,我……”   清漪抬手,‘嘭嘭’拍门,方拍到第二下,门就被拍开了。   门后露出晓星尘猛然涨红的脸。   清漪愣了一愣,捂着肚子大笑开来。   哎哟喂要命!要被两位道长萌死了,一个在门外不敢敲门,一个在门里压根就没闩门,这是要闹哪样?要不要这么虐她一个光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打扰你们……我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漪喘匀了气,立刻识相的离开了。   宋岚与晓星尘相视一眼,俱是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子琛……你进来吧。”   宋岚原本极为紧张,看见晓星尘眼下更浓重的青色,立时将其他心思抛到一边。   “你可是一夜未眠?”   晓星尘抿唇,道:“我,睡不着。子琛……你……你可是已想起来了?”   宋岚闻言,定定看着晓星尘,道:“是,星尘……对不起。”   晓星尘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只听宋岚又道:“我心悦你。”   “你……你说什么?”   宋岚抿唇,耳根微微发红,双手在袖中握紧,坚定道:“我心悦你……想同你亲近……所以才……回应你,我不止想做你的知交。”   “星尘,我想同你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晓星尘微微红了眼眶,终究缓缓露出一个欢欣笑容,道:“我也是。”   “星尘,勿再担忧。”   记忆恢复,宋岚才明白晓星尘昨日为何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一切……只因爱。   “星尘……回白雪观后,我们成亲,可好?”   清漪揉了揉在墙角蹲麻的腿,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唔,该写信给含光君和魏无羡了。   白雪观看来不能叫白雪观了,两位道长都没有正式出家,便谈不上还俗。不过……成亲总不能住在道观里吧。   看来一会儿得问问两位道长。   到得巳时,晓星尘同宋岚已诉完衷肠抱着瑾儿瑜儿下了楼等着众人。   刘姝最终还是决定同清漪一行人离开这个伤心地。   清漪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晓星尘同宋岚都没有异议。   “既然昨日之事无他人知晓,便当她是你捡来的一个普通妇人吧。”   清漪抿唇,眨眨眼,道:“两位道长放心,我已经同阿姝讲过,她是早年丧夫,孀居此地。我方才听她言说,她是绣娘,家传的绣工,极其精湛。我预备开一家绣坊,聘她做绣娘。”   晓星尘点头,清漪虽性子欢脱,心思却极细致体贴,倒是也让人放心。   “清漪,我与子琛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清漪点头,正襟危坐道:“我准备好了,你们说吧。”   晓星尘侧头看了宋岚一眼,耳根发红道:“我……我欲同子琛结为道侣!”   “嗯,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诶?   晓星尘愣住。   怎么这样容易接受了,也不惊讶一番?   宋岚道:“回观之后。”   清漪点点头,道:“我方才想到,两位道长若要成亲,住在观中,也于礼不合。再有这一众孩童,怕要再建庭院楼阁。”   宋岚点头。   清漪笑容更深,道:“我同含光君通了信,原本商议回白雪观为魏公子治病,后来想到云深不知处寒潭效用甚好,因此怕是要在云深不知处住上一些时日。”   晓星尘闻言,担忧道:“魏公子身体状况究竟如何了?”   毕竟是他师姐的孩子,他虽同师姐未曾谋面,总归师出一脉,魏无羡也相助良多,这个师侄,他总归也有几分关怀。   “道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过我走这一段时日,道长你们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晓星尘摇头轻笑道:“你不必担忧我们,照顾好自己。”   想了一想,晓星尘又嘱咐道:“蓝氏门风严谨,男女之防极重,到得云深不知处,你记得管束好阿箐,恰好也能考校她的功课。待我们回去,就去接她。”   清漪失笑,道:“我省得。”   “既然你要去云深不知处,不若将刘姑娘和阿钰也带上,也好有个照应,否则她对着咱们这些男子,怕总有不便。”   “好。”   “去了云深不知处,记得时常传讯给我与子琛,倘若有要事,万不可逞强,记得告诉我们。”   “嗯。”   “还有……”   宋岚眸中掠过浅浅笑意,出声打断晓星尘道:“星尘,清漪身为医者,救疾而已,莫要担忧。”   晓星尘回过神来,也是失笑。   何时自己竟如此絮叨了?   清漪吐吐舌头,道:“道长放心,我去不了多久,亦会时时来看你们,你们只管放心游历夜猎便好。银两我分作数份放在常用的乾坤袋中,你们放心花。现在有钱的病人可多,身体毕竟比银钱贵重嘛。”   晓星尘失笑,自己同子琛两个男子,如今竟反倒被清漪养着了,看来着实应当好生反省一番。   且不论清漪带着刘姝母子御风而行时母子俩的惊诧好奇。   晓星尘看着清漪租来的两辆大马车,不由笑道:“我原以为她会因你我关系惊异,不曾想惊讶的却是我。”   宋岚眸中带出一丝欣慰,道:“她早已知晓。”   晓星尘闻言一愣,眉目间不由漫出几分羞赧,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眼见十二个少年已纷纷入了马车,宋岚低眉,在晓星尘额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走吧。”   “唔。”   晓星尘低低应一声,手忙脚乱登上马车。   回头,宋岚正放下方才为他撩开的车帘,跟在身后登上马车,见他看来,便浅浅一笑,坐到他身侧。   子琛从来都是如此,无论如何,一回头,他总在身后   。   心里倏忽酸酸甜甜,满腹柔情在一刹那都化作灿若星辰的笑容。   前事种种在这一刻忽然如烟水一般模糊不清,只剩下眼前清俊的容颜。   世人终其一生寻寻觅觅,或囿于功名利禄,或执着富贵荣华,亦或寻仙访道寻求长生,更多痴心人为情爱所苦,孤老一生。   何其有幸!于少年得遇一知己,相知相伴,纵是一无所有,仍得一心相牵。   其中万千劫难,相对于而今执手之人,难值其万一。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作者有话要说:   窝……窝……窝┌┤′゚Д゚`├┐窝要干死了。   说好的花前月下……没有,说好的感天动地……没有……非但没有……我还把清漪放出来破坏氛围了,我有罪(╥﹏╥) 第31章 佳期如梦   一载后。   凤凰谷一战,九死一生,幸得‘清风明月’同‘凌霜傲雪’及时寻到解救之法,方能免于危机。   一时间这两人不由得名声大噪。   多少年过去了,聂明珏死了,金光瑶死了,薛洋死了,这两人竟又重出江湖,且风采更胜以往。   不得不说是修仙界的传奇人物。   而与此同时出现在各大修仙世家眼中的的,还有这两位道长的两位义妹——扶风仙子与千风仙子。   千风仙子名宋箐,随身灵器为‘千风’,不仅模样生得灵动秀美,一身灵力亦是不低。   扶风仙子名清漪,倾城之姿,一身医术妙手回春,据闻那晓星尘道长的双目就是她治好的。   兼之其修为高深,手中一把疏影白玉扇几乎叫敌手闻风丧胆,已打退了多名……倾慕她的世家男子。   而如今名震江湖的这几人,正在栖云峰上,为三日后的一门婚事忙得热火朝天。   “再往左边一点,再过来一点,哎……对!好了!”   阿箐歪着脑袋,左看右看,见确实贴正了,这才心满意足道:“你们继续贴,我去别处看看。”   “是,小师叔。”   “阿箐!”   “子真?诶……清漪姐呢?”   欧阳子真苦笑摇头,道:“方才山下又来了几名世家公子,说是要亲自来提亲,清漪姐为了避开他们,决定去红袖招看看,晌午再回来。”   红袖招是如今极有名气的成衣店,同药馆悬壶居都是这一年内才出现的,虽才一年,规模已然极大。栖云峰上开销,大多从这两处得来。   而红袖招,眼下正是清漪带回来的刘姝在经营。   阿箐没好气白了欧阳子真一眼,道:“姝姐姐那么年轻美貌,叫什么姝姨,要叫姝姐姐。”   欧阳子真挠头,道:“我知道,只是在母亲面前不能叫得这样亲近,否则她得说我不守礼法了。”   阿箐闻言,小心翼翼左顾右盼道:“说起来,伯母没有同你一起来么?完了完了,那些世家子弟又来搅人生活,哼!就他们怎么配得上清漪姐!也敢上门提亲!”   欧阳子真赞同道:“是啊,虽说确实也是些名门世家,不过比起江宗主与泽芜君,确实差得极远啊。”   阿箐点头,咦……不对!   “泽芜君那是去看阿钰的,江宗主……”   对啊!江宗主三天两头来这儿是来干嘛的?来了就喝茶,赏花,和清漪姐打架……啊……不……切磋!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母亲听闻又有世家子弟前来,便代为招呼去了,她说让你看着点布置。”   阿箐松口气,心道还好有伯母帮忙,不然清漪姐若是走了,她可招架不住这些人,又不能骂又不能打的。   “我知道了,子真你帮忙看一下这边,我去看看大哥二哥的喜帖写好了没。”   “好,你去吧。”   阿箐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往栖云殿里行去。   栖云殿里。   宋岚与晓星尘正隔着一堵墙,神识传音。   “子琛,你看看喜帖名单,可有漏了谁?”   宋岚闻言,伸手接过从窗口飞来的名单,仔细斟酌一遍,道:“并无遗漏。不过……”   “怎么了?”   “星尘,婚姻大事,为何不告知你师尊?”   晓星尘闻言微怔,眉目间露出黯然神色,苦笑道:“我……当初违背师门誓言,已是十分不肖,如何还能再打扰她老人家?”   “星尘,当初承蒙前辈救治,我能感觉,她是极挂心你的。如今既是终身大事,何不修书一封?于情于理,都该叫她知晓。”   晓星尘思量片刻,终是咬牙道:“好!”   阿箐一路脚步轻快,敲响晓星尘房门。   “二哥!你们的请帖写得如何了?”   “进来吧。”晓星尘挥袖打开门,道:“已妥了。”   阿箐看着桌上并无多高的一摞喜帖,撇嘴道:“二哥,咱们请的人少,到时候来白吃的却指不定有多少人呢!”   晓星尘轻笑道:“傻丫头,待你成亲,怕是不知热闹多少倍呢!到时候,可不把你吃得心疼?”   阿箐小脸一红,嘟囔道:“二哥讨厌!人家还小,还早着呢!”   晓星尘摇头不语。   栖云峰上终在四个月前扩建好,随后便开始招收弟子。   除了白雪观被保留下来,其余地方俱被翻新重建,如今分为他与子琛二人住的栖云殿,清漪的扶风楼,阿箐的千风阁,还有弟子住的云水居,待客的君临居以及被重重阵法保护的藏书楼。   自栖云峰建好那一日,前来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   毕竟这栖云峰上主事的两男两女都正值青春,且那晓星尘与宋岚据说皆已还俗,这几人俱都还未成家。   而宋岚同晓星尘公开婚讯之后,首当其冲的是清漪同阿箐的追求者更多。   一部分是仰慕两人品性,一部分人是看上她们的容貌,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看上两人背后的利益。   先不说这厢四人如何烦不胜烦,那厢欧阳子真却坐不住了。   自家心上人无故成名,求亲的人都快把栖云峰上花草都踩死了,倘若被人半路截胡,可如何是好?   遂将一切告知欧阳家当家主母,他的母亲。   如何巧遇,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其间种种,直至情根深重。   此处不得不说,欧阳家主人虽长得高大,却是惧内的主,偌大一个欧阳家,除了一个当家主母,竟连一个小妾也无。   欧阳夫人早觉得自家儿子怕是看上了谁家仙子,无奈口风太紧,探不出来。   如今得了身份,再闻动向,当即决定上门提亲,虽则欧阳家主因宋岚晓星尘两人婚事尚且犹疑,然被欧阳夫人一阵教育,简直心悦诚服,立刻派人准备聘礼送自家夫人儿子前去提亲。   欧阳夫人到了栖云峰,见得峰上众人人品做派,又见得阿箐,更是分外喜欢。   那位扶风仙子,气势太胜,一看就是自家儿子配不了的,这千风仙子正好!性子活泼直爽,人也聪明守礼,修为亦不低,日后当是一名贤内助,她很喜欢。   欧阳夫人不愧是当家多年,听闻求亲之人甚众,两人却无一个答应,当即明了这两人怕是极爱护义妹的。   当即给出承诺。   两人年纪还小,只是先定下婚约,并不急着过门,也能显露诚意。   再则,阿箐只要嫁到欧阳家,欧阳家的少主母,只会是阿箐,欧阳子真一生,绝不再纳妾。   第二条,算是说到了几人心坎上,尤其解了清漪心中忧愁,分外满意。   蜀地人惧内就是好啊,这个欧阳夫人,以后会是个好婆婆。   于是阿箐同欧阳子真的婚约就这样定了下来。   婚约定下,在情敌这般多的时刻,自然要常常联系感情才好。   恰巧宋岚同晓星尘身世坎坷,如今俱无长辈,也因此欧阳夫人便留下帮忙操办婚事,也一带教导阿箐如何持家。   欧阳子真年纪亦是不小,他们不急,欧阳家的人也会急,如今婚约已定,成亲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想到此处,晓星尘不由想起清漪。   “清漪去了何处?怎不见她?”   “清漪姐去了红袖招,晌午回来。二哥,那我先吩咐他们发喜帖去了。”   “好,你去吧。”   晓星尘送走阿箐,斟酌再三,涂涂改改,最后才写就一封书信。   屈起手指一声呼哨,只闻一声清唳,一只白鹤翩然落到窗外上,优雅含住晓星尘手上信封,转身展翅直入云霄之上。   晓星尘将目光投向窗外,入眼俱是一片喜庆大红。   竟然这就要成亲了?   晓星尘一阵恍惚,心里莫名升起些微紧张。   自欧阳夫人来为他们操办婚事开始,就不再允许他们两人见面,说是婚前见面不吉利。   “子琛……”   “嗯?”   “你在做什么?”   “整理师祖手记。”   接着便没了声音。   宋岚猜想星尘许是无聊,便道:“星尘,你不若去看看瑾儿瑜儿?”   一早的时候,两个孩子就被大徒弟带出去玩儿了,半日不见他们,眼下也不知可有闹起来。   “也好,子琛,那我先出去一会儿。”   晓星尘一路从栖云殿走到弟子们的云水居,布置的弟子纷纷停下行礼。   只见四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浮,布置得愈发美丽隆重。   这些长绸布料,一应出自红袖招,是欧阳夫人同清漪细心置办的。   花纹刺绣,皆是上品,绫罗绸缎,无一不全。   碗碟餐具,亦专程置办了一整套。   用清漪的话说,栖云峰上人口大增,以后办婚事的日子还多着,如今置办齐全,有备无患。   云水居虽是弟子居所,未如何布置,然而喜事将近,大家都喜气洋洋,连向来稳重的大弟子,都满脸笑意。   晓星尘带着瑾儿瑜儿匆匆回了栖云殿,面上的热度再也散不下来。   这……大家都知道他同子琛要成亲了……怎么会这么紧张?   “爹爹……你的脸好红啊!”   瑾儿担忧的皱着小眉头,伸出小手去摸晓星尘的额头,懂事道:“瑜儿,去告诉父亲,说爹爹生病了。”   “好,哥哥,你照顾好爹爹。”   “别!”晓星尘赶紧拦住两个孩子,道:“爹爹无事,只是方才走的急,有些热了。你们父亲眼下正在看书,先别去打扰他。”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哦,那爹爹你好好休息,我们不闹你。”   晓星尘无奈抱着两个孩子,有了两个小家伙打岔,终是不再莫名焦灼。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座仙山之中,翩飞的白鹤悠然落到一块青石上,口中所衔信封悠悠飞入山中。   “咦?”   青衣女子玉臂微展,信封便落到掌中。   清俊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那唯一坎坷多艰漂泊人世的徒儿。   “要成亲了啊……”   青衣女子微微发怔,随后露出一丝欣慰笑容。   收回信封,将悠远目光投向群山,面上终是露出一丝困惑。   “我竟也看错了么?” 第32章 伪更   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楚】   在携手登上喜堂的那一刻,晓星尘心里已彻底清楚,从这一刻起,他再也离不得身旁的这个人,生,或是死。   生当同寝,死亦同穴,百年之后,黄泉为友。   【终鲜兄弟】   晓星尘自记事起,便是独自一人。师父,师兄弟,师姐师妹,均非相依为伴之人。   他甚至以为,这一生,千山万水,风霜雨雪,皆孑然相赴。   【维予与汝】   只有我和你。   无论是千里奔赴,一笑而过,亦或关山迢递,后会难期。   心知所念,神之所往,心绪起伏,皆系于你。   【无信人之言】   晓星尘不会知道,在他同薛洋撕破脸皮的那一日,宋岚是如何痛彻心扉,狼狈不堪。   星尘,不要相信他!不要听他的话,你走啊……越远越好!   忘了义城,忘了……宋岚,忘了从前,好好活着……可以吗?   生前,宋岚不曾有过一滴泪,死后,他的泪,早已和着他的血,淌干了……   【人实迋女】   每每耳闻他人言说宋岚如何如何清高狂妄,如何在他背后不屑一顾,晓星尘都克制住拔剑的欲望,不动声色的还击。   他一面微笑着,心里甚至带着一点快意的想:你们知道什么?是啊……你们知道什么!   冰雪初融的那一点惊艳笑意,夏日幽寂毫不设防的恬静睡颜,眼角眉梢极难得一见的羞赧无措,耳根微红的那一抹绯色……   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无人能赏的美景。   春风十里,夏荷秋菊,雪落梅林,不及你,皆不及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一百乱写的充作小贺礼的段子,诗句出自诗经•国风•扬之水。   近日大抵是生不出来成亲那一章了,暂且伪更。♪~(′ε` ) 第33章 花开并蒂   到了晌午,不仅清漪回来了,连宾客也陆陆续续的到。   姑苏蓝氏,莲花坞江家,还有金家,俱是来的最早的一批。   一同共过患难,于南疆受过救命之恩的各家少年更是纷纷携重礼前来。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竟也熟识了大半修仙世家。   栖云峰上的红,远在几个山头之外就远远能够望见。   魏无羡同蓝忘机带着蓝苑一行人,远远就开始咋舌。   “我的乖乖!这个婚宴看起来好隆重啊,幸好是小师婶娘家就在此地,且是个男子,否则是不是要十里红妆铺路?”   待落到栖云峰上,看到一路摆设,更是感叹。   他被清漪勒令在云深不知处休养了一年,这尚且是初次来到栖云峰。   亭台楼阁,精致而不失大气,内里布置,更是低调中透露着高雅,看似朴素,实则费尽心思,况且还有这层层笼罩的阵法……。   “清漪是要把栖云峰变成铁桶吗?”   魏无羡哭笑不得。   这样的禁制,怕是宋岚同晓星尘亲手布下,然而会这样谨慎的,怕是只有清漪了。   不过这样完完全全谨慎得没有一丝君子之风,反而丧心病狂的将任何事情防患于未然的作风,他是很喜欢的。   曾以为小师叔小师婶运气差到没边,如今看来,或许恰恰相反。   太好的运气用在了人生的开始和结尾,始于彼此相遇,归于彼此重逢。   整个栖云峰峰顶虽被装饰得一片绛红,却全无艳俗之感,倒是喜气洋洋,叫人一见便知好事将临。   “三日后就是小师叔小师婶的大喜日子,他们人呢?”   晓星尘宋岚尽皆不在,早早等候着他们的,正是清漪。   “魏公子,这副皮囊,满意否?”   清漪今日未再着红,也未穿白,而是披了一身粉色衣衫,发上簪了一朵粉荷,既不夺目,又显喜庆。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甚好,我家二哥哥第一眼看见我,还晃神了呢。”   原来那副身躯,早已不能用了。清漪给他重做的这个,才是曾经天资绝顶的莲花坞江家首徒原本的模样。   风流倜傥,意气飞扬。   “金丹可还好用?随便可能再用?那御鬼之道,建议不要随便动用,至于陈情,没事和你家蓝二哥哥吹吹小曲儿也好。”   “极是好用,神医的嘱咐,在下哪敢忘记。”   魏无羡笑盈盈的道谢,一副受教模样。   “那便好,除了江宗主和金凌,你们是来的最早的,君临居住所,任君选用。”   魏无羡摸着下巴,道:“住所倒是不着急,我家小师叔小师婶在哪儿呢?怎么也不见他们人影?”   清漪闻言无奈道:“二哥好似很是紧张,上午还抱着两个孩子胡思乱想。方才我差人带了喜服来,这会儿大概正在试喜服吧。”   魏无羡眼睛一亮,拉着蓝湛就走。   “蓝湛蓝湛,我还没见过小师叔穿其他衣服呢,我们去看看吧!”   因婚房正在布置,宋岚同晓星尘均随意住在靠书房的偏房,两人中间隔着一堵墙。   此时,欧阳夫人正带着婢女站在门外,刘姝一手牵着刘钰的手,面上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模样。   “欧阳夫人,姝姐姐,这是怎么了?”   欧阳夫人闻言转过身来,摇头轻笑道:“方才我们将喜服拿过来,说是让两位新人试一试,没想到有一位却迟迟不肯开门。”   清漪闻言,立刻知道怕是晓星尘太过紧张了,正欲说话,忽闻‘吱呀’一声。   宋岚房门缓缓打开,门外的人俱是呆了一瞬。   大红色交领大袖长袍,墨色滚边,内缀红梅白雪,金线攒绣出脚踏祥云的麒麟,腰上紧束一条黑色镶金腰带,泼墨鸦丝被玉冠高束,清越的垂在腰间,仲春的日光勾勒出颀长身形。   廊上恰巧一阵微风,吹过桃花瓣落在身侧,吹过宋岚衣袖摆动,泼洒出一身的艳色。   三分的风骨,三分的冷清,余下数分皆是浅浅的柔和。   “清漪,你看……衣服如何?”   刘姝上前仔细看了一看,这才抬起头赞叹道:“极合适了,这衣服,真是极衬仙长,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有劳。”   宋岚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长眉微蹙,随后转身回房,将拂雪交到清漪手中,道:“交给星尘。”   清漪接过剑,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给了欧阳夫人一个颜色,笑着将其他人赶走了。   “二哥,开开门,大哥方才让我送东西给你。”   过得片刻,房门幽幽打开,露出晓星尘清瘦身影。   “进来吧。”晓星尘面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看见清漪手中的拂雪,不由得愣了一愣。   清漪坐到桌旁,一挥袖,桌上现出为他准备好的喜服,再看晓星尘面色,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   “二哥,之前倒不见你如何,怎么眼下却这般紧张?”   晓星尘微蹙了眉,道:“我也不知,我就是觉得……心里慌,这……不会是我做的一场美梦吧。”   清漪挑眉,促狭笑道:“哪里能有这样美好的梦?这样长的梦?不然……让大哥说一百遍‘我爱你’?”   “…………”   清漪被赶出门外时,无奈扒着门板可怜兮兮的喊:“二哥……好二哥,快试一试喜服,否则若是不合身,我看你如何成亲!”   过得半晌,屋内传来闷闷一声回答。   “合身!”   清漪走后不久,晓星尘忽然听到宋岚冰沁似的声音。   “星尘……你……当真想听这个?”   宋岚拿着手札,半晌却再看不下去,终是忍不住发问。   而后便是隔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晓星尘慌乱扶住被自己手一抖打翻的砚盘,翻找出几张草纸清理桌案。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悠悠乐音。   一曲清音结束,婉转情丝却绵绵无绝断。   晓星尘停下动作,侧耳听完,眉宇间散尽不安,一片晴朗。   此曲名《相思》,他二人少年时,遇一痴人,与一女子约定终身,无奈女子病故,他终身不娶,唯忆曾赠心上人《相思》   一曲,以表忠贞爱恋,望来生续缘。   他明白子琛在说什么。   虽则你我皆为男子,我亦想同你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晓星尘定定看着隔着两人的一堵墙壁,心想,几日时光,怎的长得叫人如此难耐?   三日后。   高朋满座,笑语盈门。所有人只翘首以盼,等着两位新人出场。   清漪看着日头,恍惚想起今日。   宜纳采、订盟、嫁娶、祭祀、祈福、安香、出火、出行、会亲友、经络、求医、治病……,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吉日子。   昨夜观星象,亦是难得一见的大吉之相。   吉时已到。   唱和声中,两位新人缓缓沿着红绸步入。   栖云峰上,白鹤翩飞,漫天并蒂莲飘飘荡荡,逐风飞舞。   “一拜天地!”   宋岚与晓星尘目光相接,恍惚想起年少初遇,少年不识愁滋味,把臂欢歌,御剑同游,共赴万里山河。   “二拜高堂!”   青年多舛,岂知世事诡谲,人心难测,旧景不再,旧人难留,东西南北纷飞走。   “夫夫对拜!”   尘埃散尽,黄土垄头温白骨,生者非人,死无完魂,唯余旧时音容,成为漫漫长路上一点飘渺灯火。   “同入洞房!”   漂泊数载,忽闻音讯,天降神医解困顿。入云深,至鄱阳,身向南疆救凤凰。一情起,两心牵,不羡鸳鸯不羡仙。   往事如烟,你是我肝肠寸断的从前,是我如梦似幻的此间,更是我无惧无畏的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儿就这样完结了,最后一章卡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这样呈现出来是让大家失望还是满意。   这个坑是从去年七月有的构思,最开始是暗戳戳的手写,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深思熟虑之后希望道友们能看见。   道家教人与人与天地为善,两位道长亦是如此,开这样一个坑,也无多少文采,图自己一个心安。   人大抵都有标新立异,希望凸现自己使人关注的欲望,不过路怎么走,都看自己,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有道长的心,绵绵的结局,也希望更多时候能以己度人,最后看年少时,不会太荒唐。   个人觉得近来耽美圈风气大不如前,三观愈发奇葩,于是人也越懒散,蹲在老坑不乐意出来,看来我还要在坑里呆一段时间。   最后,作为一个话唠,后面会有大概长长一段番外,澄清组,曦瑶组,追凌组,大概双宁也会有。不过说不定更文进度会慢一点,最近感觉自己坐着火箭在更文啊。暂时先不修仙了。   可能会重开一个晓宋,不要打我,嘿嘿,cp可逆不可拆嘛,我的心里一直有个清冷美人受的梦,不过目前构思尚浅,倘若顺利,就会再开。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收藏伴随我渡过这段时间,感谢有你们哦,么么哒! 第34章 番外【曦瑶友情一】   清漪去云深不知处时将刘姝母子带去蓝氏,却并未将人留在身畔,而是给泽芜君蓝曦臣送了去。   说是送去,也不太妥当,毕竟她只是托蓝忘机将刘钰送予蓝曦臣一看,至于是否能认出,那便是蓝曦臣的事情了。   彼时清漪恰巧去寻阿箐,蓝忘机自蓝曦臣处回来,看着泡在药水中的魏无羡,缓缓蹙眉。   “清漪……似是不喜兄长。”   魏无羡惊诧抬头,而后挑眉,道:“也是,她确实表示得极明显了。”   清漪对云深不知处并不陌生,对蓝曦臣亦不陌生,偏却……对蓝曦臣最是客气。   若是他人,客气方是常事。然而,对于同蓝家小辈与他二人都极为不客气的清漪,这样的客气,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这便是明明白白的不喜。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在困惑些什么。   分明不喜蓝曦臣,却救了他的命,也救了魏无羡,而这不喜,来得更是蹊跷。   魏无羡心里却隐约明白些原因。   清漪此人,最是在乎的,无非只有三个人,出世以来,与世无争,而会让她不喜蓝曦臣,怕是只因……金光瑶。   宋岚与晓星尘为何会如此坎坷?一切始于金鳞台,罪魁祸首,便是金家。若非金家,薛洋早已被聂明玦处死,哪能再犯那么多罪孽。   而那时蓝曦臣同金光瑶交好,更未对宋晓二人施以任何援手,细细想来,清漪当初肯救蓝曦臣,已是大幸运。   而愿意与蓝家交好,怕也只是因为,他同蓝湛杀了薛洋,解救了宋岚三人,兼之后来帮助她找寻宋岚与晓星尘的恩情。   魏无羡心中犹豫,也不知如何解释。一抬头,却望进蓝忘机明澈双眸。   显然,他也想到了。   蓝忘机缓缓道:“我本以为,以兄长人品,或许能多个嫂嫂,如此看来,怕是无缘。”   “你担忧他?”   蓝忘机垂眸。   他们同清漪约定五十年后必须退隐,其实,即使此刻退隐,也是无妨,唯独他兄长,是他唯一担忧之人。   自金光瑶死后,他大哥便郁结于胸,若非清漪救治,只怕早已故去,叫蓝忘机如何不担忧。   纵是魏无羡向来伶牙俐齿,心思灵活,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他,显然是自欺欺人,看他难过,自己又心疼。   正考虑是否要转移一下蓝湛的注意力,一个人已闯入房里。   蓝湛立刻前跨一步严严实实挡住魏无羡的身影。   正是方才提到的蓝曦臣。   “忘机,是谁托你将这母子带与我看的?”   “兄长?”   蓝曦臣见得蓝湛蹙眉,又见屋中水汽蔓延,方才明白过来自己失礼了。不过他眼下却已顾不得这般多。   “忘机,我在外面等你。”   蓝湛蹙眉,同魏无羡对视一眼,明白定是与那名孩童有关。   魏无羡抬头,担忧捏了捏蓝湛指尖。   蓝湛回握住他的手,点头,转身出得房门。   门外的蓝曦臣心绪复杂,怔怔站在廊上看着青天。   “兄长。”   蓝曦臣转过身来,目光中少有的含着恳切,道:“忘机,是谁将这孩子交予你的?他可还留下何话?”   蓝湛敛眸,缓缓道:“兄长,我曾言你心病难愈,那人与我有些交情,便托我将孩子予你看一眼。这母子俩都是他的仆人,待魏婴伤好离开,我们也会带他母子离开。”   “我……我愿意买下他们。”   蓝湛微微凝眸,道:“兄长,你定看过那孩子身体了。”   蓝曦臣哑然,半晌,涩然道:“我知,他先天不足,经脉脆弱,并无仙缘。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好一些。”   “兄长,倘若自小耳濡目染别人御剑而行,逍遥天地,自己却因身体限制,无法亲历,当真很好?”   “我会转告他,至于结果如何,得到消息之后我会告知兄长。”   清漪回来之后,听得蓝湛转述,摇着疏影白玉扇,甚是漫不经心。   “救下他母子,不过是偶然,见刘姝可怜罢了。带刘钰来云深不知处,只因二位对我们相助颇多,回报一二罢了。若泽芜君想要他们的卖身契,我赠予他便是,只要他自己去说服刘姝便可。”   顿了一顿,清漪又道:“只是……含光君,我同你们也算是共患难的生死之交了。若是我,便不会将刘钰留下,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寿岁短暂,他不适宜留在蓝家。”   魏无羡穿着单衣,趴在浴桶上,眨眼睛弱弱举手,道:“我可以说两句话吗?”   清漪睨他一眼。   “那个孩子……是金光瑶转世?可是金光瑶和赤锋尊不是被封入棺中,那般浓重的怨气,如何还能入轮回?”   “那你可还记得?同他们一起被封的,可还有什么?”   魏无羡一愣,恍然大悟道:“观音像!所以说,是金光瑶当年塑的观音像冥冥之中超度了他们,化解其怨气,助他们轮回?如此说,那赤锋尊应当也入了轮回了吧?”   清漪摇了摇扇子,开启嘲讽模式:“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自己都半死不活这个样子了,还有空搭理别人的事!”   魏无羡冷不防一个哆嗦,弱弱道:“清漪,你眼下这个样子,和莲花坞江宗主真是……天生一对!”   清漪瞪眼,举手作打的模样,看向蓝湛,叹息道:“含光君,你家这位,之前身体不好可是一直瞒着你?若是再晚一点,可是要驾鹤西去了呢。”   蓝湛闻言目光一黯,沉沉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一惊,慌忙嚷嚷:“喂喂喂,清漪你别害我啊!我可对我家二哥哥一片痴心,绝对不会丢下他的!”   “这话……你留着对你家二哥哥说吧。”   清漪唇角含笑,缓缓合上门,面上的笑意逐渐散去。   廊上此时吹来一阵风,拂过玉兰花瓣纷纷扬扬落进泥里。   隐约的清香还在鼻翼飘浮,雪色却已染瑕。   清漪轻叹一口气,沿着回廊登上高台。   斜飞的檐角风铃声声,高台上轻纱随着清风摇曳起舞。   从此处看去,云深不知处,山河万里,皆入眼中。   清漪微微闭上双目,如血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恰似一朵盛开的烈火红莲。   蓝曦臣远远瞧见清漪身影,驻足许久,最终一步步向着那红衣女子走去。   “清漪姑娘。”   此处的风着实大,吹得人声音都缥缥缈缈,不得真切。   清漪一头长发随风飘拂,转过身,面上神色更迷离了几分。   “泽芜君,你看这锦绣江山,如此多娇,千年万年,沧海桑田,从来不惧流年。”   蓝曦臣负手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更是悠远,轻声道:“是啊,斗转星移,人世变换,我们谁也逃不过时间的轮回。”   清漪轻笑一声,肯定道:“你认出那孩子了。”   蓝曦臣沉默片刻,点头。   “再见他,心情如何?”   蓝曦臣闻言迷茫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懂他,他的笑,他的怒,他的一举一动。如今想来,我似乎总看不清他。自观音庙之后,我日日扪心自问,那一剑,是对是错,他为何放开我,却从来得不到答案。如今……我终于明白,永远都找不回答案了。”   清漪点头赞同,道:“金光瑶早已死了,观音庙,他已死了。而今世上只有刘钰,并且此生,来生,他再变不回敛芳尊。”   蓝曦臣脸色一白,露出一个苦笑,道:“我明白,只是……。”   清漪抬头,看向他。   “清漪姑娘,他的早夭之相,当真无解?”   清漪一手轻抚衣袖,缓缓道:“天命如此,无解。”   蓝曦臣不忍道:“可他还那么小……”   “前世冤孽,今生轮回。他被我所救,尚且能活到双十年华,足矣。”   “可是……”   清漪霍然转身,看向蓝曦臣,冷声道:“敛芳尊,年幼归宗,受金光善指使。高居金鳞台,包庇金家,包庇薛洋,为一己之私,搬弄是非。那些枉死冤魂,可没有谁能求得二十年生命。对了……还有赤锋尊,倘赤锋尊能多活二十年,世间怕又是另一番景象吧。”   蓝曦臣微微睁大眼,后退一步,手指微微一抖。   清漪狠狠压了压心里的戾气,收回步子,微微后退。   “泽芜君毕竟与他多年情分,多有怜惜自然正常不过。只是……泽芜君,这世间,人心险恶,孰人无亲?虽说再论公道,也逃不出人心偏爱,可大体上总是不会差的。你不取他性命又如何?他本非为你而死,重来一次,即使方式改变,结局也不会再变。救他们,实乃缘分,至于刘钰……亦乃命数,小女子无能,还望泽芜君海涵。”   清漪迈步,与蓝曦臣擦肩而过。   蓝曦臣看着清漪背影,想起金光瑶昔日音容。在他面前,从来温谦良善,昔日包庇薛洋,金光瑶总说,非自己所愿,然则,不也是为他自己的目的么?无论做何事,他总是不情愿的,最终也都一件不落的做了。就连……大哥,也被他亲手所杀。   可毕竟……这些事情发生过的痕迹,永远也无法抹去。即使自己忘了……也总有人记得。   罢了……   前生那一剑,是结束,今生……从头看他走来罢,此后,恩怨情仇……再无干连。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容易,动笔难,撸了两章,感觉OOC还是很严重,我尽力了。我最终还是选择让瑶妹带着纯纯的友情完美的狗带。 第35章 番外曦瑶友情向二   自刘钰记事起,他就和母亲住在一个漂亮楼里,所有人都把这个地方叫“花楼”。   这儿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母亲总是不准他出去房门,只将他日日关在房中读书。   直到那一日,他偷偷看到母亲被一个男人按在地上,动手动脚的扯开了衣服。   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刘钰毫不思索的冲了出去,在闻到一阵刺鼻酒味之后,伴随着娘亲撕心裂肺的喊声和天旋地转的晕眩,他被人一脚从长阶上踢到了楼下。   那一日,他遇到了最好看的一位仙子,看到了娘亲最开心的笑容。   后来的事情仿若梦中,他到了一处仙境,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神仙,他说……他叫蓝曦臣。   他自小身体不好,后来,便跟着仙子离开了那处仙境。   那名仙子,让自己唤她姑姑,将自己与娘亲安置在一个叫做‘红袖招’的地方。   红袖招是一家绣坊,更是经营着布料衣裳生意,姑姑是红袖招的主人,母亲是红袖招的主事之人。   自姑姑出现,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外面玩耍,母亲也愈发开心。   虽则没有父亲,生活却极是美满。就连那个好看的神仙,也每年都会来看他。   刘钰看了看楼外一棵玉兰树。   雪白的花苞已微微吐蕊,又到了那人来的日子。   镜中映出少年清俊秀美的面庞,纤细苍白的手腕。   看着温和良善,唯独少了几丝血色。   清漪姑姑说,他天命有亏,因此体魄并不强健,症结藏于魂灵,药石难补。   娘亲遍访名医,却始终无法使他康复,他恨过怨过不甘过,久来却渐渐学会看开。   人生已足够幸运了,既然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又何必徒劳。   “阿钰,你身子弱,怎么又开窗?”   刘钰转身,熟悉的白衣人眉眼如画,略带担忧的看着他。   “涣哥哥?你这次来得好早。”   蓝曦臣温柔看着他,轻声道:“近来家中无事,我可以一直陪你住到二十岁生辰。”   刘钰闻言,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吗?还有将近五月才到我的生辰呢!涣哥哥你要在这儿住下?”   “怎么?你不欢迎?”   刘钰急忙摇头,道:“怎么会!只是,涣哥哥不是家主么?离开这么久,可以吗?”   蓝曦臣闻言笑着摇头,道:“虽然我是家主,但是并非所有事情都要我做,你也是红袖招的管事,可是什么事都是你做的?”   刘钰摇头,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涣哥哥又能陪我下棋了。姑姑前几日来,不过同我下了几局棋,就匆匆离开了。”   “你姑姑?她去了何处?”   刘钰想了想,道:“据说姑姑的一个老朋友请她去吃秋蟹。”   吃秋蟹?!   蓝曦臣哑然失笑。   十五年前宋岚与晓星尘成婚,振兴栖云峰,从此栖云峰算是半入俗世半出世。他们不理俗世纷争,致力于夜猎历练,除魔歼邪。   而栖云峰上千风仙子于十三年前出嫁,眼下孩子都七八岁了。   唯独扶风仙子,十数年前便与莲花坞江宗主交好,这么多年,两人竟然还停留在一起吃螃蟹的阶段。   “涣哥哥也认识姑姑那位朋友?”   刘钰见得蓝曦臣面色,眸中不由露出些笑意,道:“我倒也听娘亲说起过姑姑与她那位朋友,两人当真是……迟钝,空耗这许多年华。”   蓝曦臣轻笑了一笑,道:“确实认识。”   “真羡慕姑姑,无忧无虑的,她是我见过活得最悠闲的人了。”   刘钰望着窗外的白玉兰花苞,唇角浮现一丝惆怅。   他向来体弱,无法修仙,常年病痛,空有许多抱负与心愿,却无法实现,只叹天意弄人。   蓝曦臣看着刘钰,眸中露出一抹痛惜,道:“你若想,我亦可带你出去游玩。”   刘钰惊喜转身,而后慢慢平静了目光。   “算了,我若是离开,母亲必会担忧,且我这身体……怕也不太中用。”   蓝曦臣落座,柔声道:“你大可放心,你娘亲那儿,我已经征得同意,你姑姑亦不会说什么的。至于你的身体,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第一月,蓝曦臣带着刘钰访了莲花坞,见到了江澄,一并游湖钓鱼。欣赏了江南水色。   刘钰第一眼见到江澄,倒是很吃惊,私下笑着对蓝曦臣讲:“涣哥哥,姑姑竟是喜欢这样的男子。我本以为,她当更爱她两位义兄那般的男子。”   “为何?”   刘钰摇头道:“这位江宗主,看着气性极大,高傲狠厉,不像是会照顾人的。倘姑姑同他一处,怕是姑姑照顾他吧。不过观他模样,倒也似是良人,应当是能同姑姑一生一世的。”   蓝曦臣闻言,心情复杂。   再一世,即使忘记从前,远离仙门世家成为普通少年,这人依旧善于揣度人心。   第二月,蓝曦臣带着刘钰去了大漠。   看黄沙漫天,听驼铃声声,赏异域风情。女子的曼妙腰肢,异域的脸庞,他乡的美酒,画卷一般展开在两人眼前。   刘钰请当地的人帮忙替两人画了像,好好珍藏起来,看过黄昏的落日,见过似能摧毁一切的沙尘暴。   第三月,两人一同去了草原。   云朵似绵延在草地上的雪白羊群,牧人手中长长的鞭,夜幕下的篝火,香气扑鼻的羊肉串,还有香甜的羊奶。   蓝曦臣同刘钰站在山坡上,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偶然能见凶恶的狼群,翱翔的雄鹰,以及盘旋的秃鹫。   第四月,蓝曦臣带着刘钰去了北方。   呼啸的狂风下,是鹅毛大雪,地上雪被太过厚实,一片冰雕玉砌的天地。   北方少有蓝曦臣同刘钰这般南方长大的细腻男子,即使有,也万没有两人这般出色容颜的。   刘钰裹着厚厚的大氅,笑着看那些怀春少女通红的脸,轻咳了几声,抵着唇道:“这些姑娘虽说好,却也配不上涣哥哥的。涣哥哥不曾想过,谋一位仙子,百年好合?”   蓝曦臣看着刘钰愈发清瘦的身影,眼中痛惜神色一闪而逝。   “姻缘一事,谁人可知,眼下我并无成婚打算。北方太过寒冷,我们在此地也住了半月有余,还是回去吧。”   刘钰点头,道:“也好,我也想娘亲了。”   返程途中,两人途经瞭望台。   刘钰惯会察言观色,见蓝曦臣神色有异,便追问了几句。   蓝曦臣鬼使神差的,将曾经的敛芳尊,一字一句说与刘钰。   刘钰听完,摇头笑道:“这敛芳尊,却比我不幸多了。我原以为,我年纪轻轻,一身是病,已十分不幸。万不曾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病得比我重。”   蓝曦臣愕然重复道:“病?”   “心病!身世悲惨,对名利的追求,他母亲留给他的执念,才造就他这样的可悲罢了。”   刘钰拢了拢衣袖,继续道:“他不择手段,利用他人,实则已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他的义兄,还是他保下的那个恶人,都是他的棋子罢了。最后……留下那思思,放过他义兄,也算是死前一点良知罢了。本可以活得自在,偏要走一条荆棘密布的死路,也怪他过分聪明。”   “是吗……”   刘钰含笑看着瞭望台,道:“不过他这一生,总也留下了这样的功绩,便是死了,也不算一事无成,对得起他来这人世一遭,于情于理,他既报过仇,也得过名利,亦有过功绩,还有个傻义兄,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死的那样晚,也该含笑九泉的。”   蓝曦臣顿住。   刘钰却沉入思绪,道:“倘未遇见姑姑,倘未遇见涣哥哥,说不定……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呢。娼妓之子,当真悲哀。”   “阿钰……”   刘钰轻笑,道:“娘亲与姑姑,总以为我年纪小,忘了从前。我却记得被一路踢下楼的痛,不过……比这痛更让我记得的……是姑姑明快的笑容和温暖的手,和娘亲喜极而泣的眼泪。倘若当年未被姑姑救出牢笼,远走到此地。但凡娘亲出了一点意外,但凡是我那所谓的父亲负了她,我总要拼这一条命报仇的。”   之所以安安心心收敛心思待在红袖招。只因他娘亲已抬起头清清白白做人,忘了从前。只因姑姑全不当他娘亲的身份做一回事,撕毁了卖身契,将他们母子作平常人对待。只因每年玉兰花开之际,有人跋山涉水来看望他。   眼下娘亲可不是还有众多追求者么?亲生父亲?他从来不知道这算什么东西。   回到红袖招,刘钰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刘姝却十分平静,她早知刘钰活不过双十年华,考虑再三,也不曾为他张罗婚事。   她也是女人,要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嫁给阿钰,每日里为阿钰身体担惊受怕,年纪轻轻守寡,又何苦呢?   至于留后,留谁的后?除了让阿钰走得不安心,还能有何用?   清漪为刘钰把了脉,只替他掖了掖被角,温柔道:“并无大碍,好生休息吧。”   刘钰乖顺点头,笑眯眯道:“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姑姑容颜还是如初见呢。”   清漪微微睁大眼,道:“你还记得?”   刘钰调皮地笑笑,道:“姑姑,你要幸福哦,不过我看也没人敢欺负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般言语,就是在告别了。   清漪鼻子一酸,俯身轻轻给了刘钰一个拥抱。   若说从前她是厌恶金光瑶,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疼刘钰,不过有些事情,却是无法改变的。   “姑姑,谢谢你,救了母亲和我,也谢谢你,让我认识了涣哥哥。”   半月后,天上飘着小雪。刘钰半倚着床,强撑着困倦模样,看着刘姝。   “母亲,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若遇到良人,便与他成亲吧,再生一个孩子,弟弟也好,妹妹也好,总会很好的。那样,就好像我陪着你。”   “不过,母亲你记得找姑姑替你参考一下,若是他们不赞成的人,你可莫要答应。”   “母亲,我想同涣哥哥待一会儿,你别担心。”   蓝曦臣坐到刘钰床边,握住他的手。   “阿钰,我在。”   “涣哥哥,记得替我看玉兰花开。”   “要替我看着姑姑成亲,看着娘亲安稳走过一生。”   “找一位情投意合的仙子,你会是一个如意郎君的。”   “涣哥哥……你其实认识我吧。否则,一个普通人……哪会值得你年年探望,放在心上,又哪里会使得姑姑贸然带我去那云深不知处。”   “看你这模样,怕是上辈子被我卖了还觉得愧对我吧。你这样单纯好骗……怕总要在我手里吃亏的。”   “涣哥哥,这世上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呢?”   “无论如何,无论我是谁,无论结局,遇见你,总是欢喜的。”   蓝曦臣看着刘钰缓缓合上的双眼,握着他逐渐失去温度的手。   沉默坐了许久,终于落下泪来。   “阿钰……”   “阿瑶……”   二十年后的如今,他终于可以哭出来,为这荒唐跌宕的兄弟情义,为了金光瑶,为了刘钰,为了聂明玦,也为他自己。   这泪,迟来了二十年,不过总归,不曾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最后觉得……男人,既然伤心,那就哭一场吧,哭完,有了交代,就不会总是闭关了。至于以后是否有缘再见,那就看天意啦。 第36章 明月清风车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话恰恰印证着山上此时开得正盛的桃花。   宋岚驻目瞧着一株放得正好的桃树,想了想,摘下几枝颜色正盛的花枝小心呵护着走向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个莹白绘着几枝桃花的粉彩瓷花瓶,瓶中原有几朵洁白的白玉兰,此时肥大精致的花瓣已然失去生气。   宋岚走进书房,却发现枯萎的白玉兰花枝已失去踪影,唯余干干净净的花瓶独立在桌上。   宋岚眉间漾出一抹温柔笑意,将花枝□□瓶中,端详片刻,这才四处用视线搜寻起来。   书房没人,隔间没人,那么……   宋岚长眉微蹙,心思一动,脚步一转,来到密室。   密室开启方式,唯独他与星尘知晓。   里间石床上,晓星尘长发披散,衣衫不整的盘坐其上。   自宋岚进屋,晓星尘已感觉到动静,无奈他此时迷迷蒙蒙,只能凭着直觉分辨眼前人。   “星尘?”   宋岚伸手欲触晓星尘双手,未料对方慌张后退,避开他的手,却因为全身无力只得软绵绵倒在床上。   “子琛……”   宋岚伸手揽住晓星尘,伸手摸到他湿漉漉的长发,不由得问:“你沐浴了?”   晓星尘强撑着一丝清明,抿唇努力推开宋岚。   “子……子琛,你先出去……”   宋岚一面伸手运出灵力替他蒸去发上水珠,一面低声担忧道:“你不是应邀去夜猎了么?为何这般狼狈?”   晓星尘蹙紧长眉,被宋岚握住的手不由得微微施力,周身的热度因爱侣在侧更是难以抑制。   “回来途中,误入三枝九叶草林……”   “三枝九叶草,又名淫羊藿,催情之物。你沐浴……是用的冷水?为了压抑□□?”   晓星尘身体微颤,努力眨了眨眼。   “并无甚用。”   他本未想到,子琛会提前归来。   宋岚闻言,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一面俯身亲吻晓星尘眼睑,一面低声道:“你当传书与我。”   晓星尘闻言,神智清醒了一瞬,随即面色更红。   “子琛……”   宋岚伸手抱住晓星尘,沉声道:“我抱你回房去。”   “别……倘若被弟子瞧见……”   “那……此处?”   宋岚微微蹙眉。   这本是他们备来闭关修炼之处,只一方铺着被褥的石床,十分简陋,看着无端委屈。   晓星尘微微喘息着,抓着宋岚的手,抬头去亲他的唇。   脸上的薄红不知是因药性亦或因得羞涩,水光弥漫的双目却混含着羞于启齿的情绪。   宋岚低头,眉头微微舒展,温柔同他唇齿相接,一点一点描摹出形状优美丰润的唇,一面伸手抖开折在一旁的被褥。   ………………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爬过乌拉拉乌拉拉 第37章 番外一【澄清】   虽则清漪从未言说自己身份,然而宋岚与晓星尘心照不宣的无视与信任,却叫她感动不已。   毕竟要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着实太难。   清漪彼时更未想到因一个念头,此后竟能兄妹相称,相依相伴,有了一个家。   她本异界莲花妖,生于仙山,天生自带本命真火,虽是水中生,亦是火育灵。   她的师父们研究了数百年,也不知她这个异数为何形成。   然而那时凡间灵气混浊,修道艰难,凡人更无神灵信仰,只醉心于名利,修士隐于山野,再不出世,到得后来,那便成了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   清漪生来便有灵智,这于寂寞的仙山便又添了一点生气。   满山的老头子老太婆们都来看这个三百年才又出世的一根独苗,于是她自出生便有了满山的师父。   师父们不拘着她,只由着她在人间玩耍,教导她时却极严厉用心。   即使后来在栖云峰上教导门下弟子,清漪也常常恍惚想起他们的容颜。   “一一,你生来便开了灵识,若是在上古时候,怕是不世天才,飞升轻而易举。而今天道艰难,生在如今,委屈你了。”   清漪却不将此言放在心上,只撒娇寻他们开心。   “大师父,一一要是生在上古,修士之争尚且激烈无比,我这小花妖哪能好好活到现在,又哪能遇到这么多这么好的师父呢!”   不过她心里依旧知道:飞升,是师父们对自己最大的期望!尘世多艰,飞升之后,无尽岁月,任你潇洒。虽则,她做一个妖,寿岁也是极长的。   在人间游玩时,她结识了许多凡人女子,虽则为百岁生活挣扎生存,却过得洒脱舒心,依旧柔软善良。   更是给她一顿明悟,不论妖生长短,过得快乐美满,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清漪一个山头的师父都有人有妖,有老有少,有夫妻也有夫夫。   在这些师父的教导下,她倒比人活的更像是人。   数百年间,她送走了几位寿岁有限的师父,心中却无遗憾。   这几位师父,无牵无挂,活得太漫长,成日里就算着大限何时到来,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也因此……在她方满一千寿岁经历飞升仙劫时,她奇异的没有任何畏惧,唯独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起前几日看过的一个话本子,心想,我若生在那方世界…………   我若生在那方世界?   清漪自此知道一件事,那便是飞升的时候,万万不要给自己立flag,老祖宗数千年前就有个词……叫做一语成谶。   因此当落到地上时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白虹贯日的时候,做了一千年文明妖的清漪,终是忍不住仰天骂道:“我去你个奶奶腿儿的天道!”   “…………”   天道很委屈,你一个神仙自己飞到我这儿的,我难道还能撵你走吗?   清漪这才知道为何感觉飞升灌注的仙力如此巨大,差点撑得她爆体而亡,原来是穿越了两处世界。   飞升倒是飞升了,这到底是飞到了哪个地界?   说好的仙气浓郁,再无天道束缚,可以自在逍遥的仙界呢?   垃圾天道,毁我前程!   掐指一算。   好吧……虽说没有缭绕的仙气,在这么个……低魔世界……倒也可以说得上是再无束缚,自在逍遥了。   曾经的莲花妖,如今的莲花仙清漪如是想到。   既然来了……那便去寻那两位曾让自己叹惋的两位道长吧……晓星尘……宋子琛……   自此,踏上了与明月清风,傲雪凌霜为伴的旅途。   找到宋岚与晓星尘的日子里,清漪可谓过得顺风顺水,虽则在凤凰谷逗留了一段时间,没曾想却得到凤凰相赠的仙器——疏影白玉扇。   所谓仙器,真真是极好用的,比如此时。   清漪一扇子扇飞眼前的紫衣男子,心里如是想到。   这样明艳的紫色,她只看一个人穿得顺眼,别人穿着……着实扎眼睛。   清漪正这样想着,那穿得叫她顺眼的紫衣人就翩翩落到眼前。   “方才似感觉到你动用疏影白玉扇,可是有何异动?”   清漪收回扇子,无奈道:“无事,遇见了一只公孔雀。”   “公孔雀?”   江澄想了一想,明智的放弃询问清漪的打算,想也知道不会有何好事的。   遂又问道:“不知扶风仙子此次访至莲花坞,有何要事?”   清漪闻言,颇有几分惊奇的看着江澄。   饶是江大宗主高傲惯了,也不由得有几分招架不住。   “何故这般看着本宗?”   连“本宗”都用出来了,看来是极尴尬的。   清漪斟酌了一瞬,委婉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江宗主如此客气……不由得……有几分失态。”   江澄闻言嘴角一抽,明艳的面容上不由一阵青,想起自己极不愿想起的往事。   说是第一次如此客气,还是好的,在凤凰谷的时候,吃她的,喝她的,劳她搭救不说,身中魇毒时还极不客气的抱着她叫“阿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出得凤凰谷,江澄每每想到这事,便极尴尬。   不过江大宗主是不会承认他其实是害羞过度的。   “你……莲花坞如今正是荷花盛开之际,既然到了此处,不如小住几日?”   “既然江宗主盛情以待,清漪恭敬不如从命。”   “…………”江澄在原地站了半晌,心道:我何时盛情以待了?   说要来小住的不是你吗?   莲花坞内果然清香萦鼻,粉荷飘摇。   江澄引着清漪向里走,一路遇到的家仆行礼之际连眼珠子都不由得瞪大了几分。   不出得半个时辰,莲花坞内就传遍了家主带了一位仙子回来作客的消息。   “碧玉,吩咐人将听荷苑收拾出来,扶风仙子会在莲花坞客居一段时日,尔等着两个人用心伺候。”   碧玉闻言,颇有几分高兴的领命离开。   清漪闻言道:“听荷苑,这个名字真是极不错。”   环顾四周,再想起一路所见,清漪不由笑道:“你们这莲花坞,婢女倒是极少,男仆却多,同我们栖云峰上一般。”   “我听闻栖云峰上正在扩建,两位道长正在收徒,为何你竟如此清闲?”   清漪闻言,无奈笑道:“这仙道世家,如今比寻常百姓还要嘴碎,我与阿箐同大哥二哥刚结成兄妹,便连雅称都出来了。左右收徒与我无甚关联。我此次是来告知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清漪指尖轻轻扣着疏影白玉扇扇面,悠悠道:“魏公子现今这副躯体,本就体弱,从前又多次用过禁术,崩溃了。”   江澄霍的站起身,失声道:“崩溃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眼前这女子……可是在凤凰谷都游刃有余,将魇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神医,她同蓝湛魏婴更是相熟,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魏婴死于非命。   果然,耳畔便传来清漪带笑的声音。   “不过蓝公子花高价付了诊金,我便给魏公子治了一治,眼下呢,他的金丹有了,仙家修为回来了,只是御鬼之术不能再用。”   江澄嗤笑一声,冷冷道:“他的事……如今与我何干?这话你该对着蓝湛说!”   清漪无奈,心道:这许多年过去了,谁都有了结局,孰料最终竟只有江澄困守莲花坞,走不出从前。   除去金凌以外唯一的亲人近在眼前也回不到当年,表面越是强横,内里却越脆弱。   可惜了这满湖摇曳粉荷,再美,也入不得内心荒芜的人眼里。   “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多嘴闲聊了。”清漪面色如常,娓娓道出实意道:“前几日金小宗主传讯与我,他不放心你,托我前来为你调养身体。”   实则,她当然知道,到了江澄这般修为,但凡无大伤,自己也是能痊愈的。金凌所托,只是多虑。   不过……想到栖云峰上近来频频被扰,隔三岔五有名门前来提亲,即使江澄强健如牛,她也是乐意来的。   “这个臭小子,整日只知道操心别人的事,看来是金家太闲了!”   虽则嘴上如是说,江澄却也未迟疑的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来。   清漪唇角微扬,素指把住江澄手腕,好看的眉却不由得蹙起。   脉象看似平常,实则潜藏暗伤,兼之在凤凰谷又为救清漪有过亏损,竟真被金凌误打误撞,须得调养一阵。   “如何?”   清漪收回手,道:“暗伤,且在凤凰谷中伤势未痊愈,需要调养一阵。恰巧这段时日我也清闲,待将你调养好,就得回去忙大哥二哥的婚事了。”   江澄闻言,颇有几分惊诧,道:“两位道长要成亲?和谁?”   清漪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正直的脸,哑了一瞬,眉目中弯出些似笑非笑的弧度,幽幽道:“大哥二哥如今已不是道长了,至于成亲,是大哥同二哥成亲,婚事暂定明年四月。”   江澄沉默片刻,想起宋岚同晓星尘几乎形影不离的模样,说起形影不离,这两人似乎自成名便如此。如今成婚……似乎倒比魏婴和蓝湛更能叫人接受?   清漪撩了撩耳畔长发,挑眉,道:“江宗主很惊讶?”   江澄想起山谷中同住一屋檐下的时光,默默摇头。想来那时就觉得那两人太好太默契了些。他同魏婴自小长大,最默契时也不外乎如此。   “确实惊讶,亦未曾想到会如此坦荡。”   断袖之癖,向来是为人所不齿,便是含光君这般名士,也少不得在背后被人风言风语,更何况大张旗鼓布置婚礼?何况宋晓二人并无势力,更容易遭人诟病。   虽则……他实已早被蓝湛与魏婴刺激得麻木了,如今倒分外赞同宋岚与晓星尘这般内敛守礼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清漪面上现出些明快笑容,道:“他们……确实如此,既走到今日,哪再管的他人目光,自然是愿来者来,愿去者去,愿来做客的人,栖云峰上酒水总是有的。”   江澄见清漪面上笑容虽无奈,却是全然的支持与纵容,并无半点不快,心里不由一颤,疑道:“若我未记错,你与他二人并非亲兄妹,为何……”   “为何如此帮助支持他们?”清漪接上后半句,道:“自然是天给的缘分。冥冥中上天叫我遇见他们,自然不是为了让我白看着他们的。既然做了他们义妹,自然也该有义妹的模样。他们从前总不快活,日后……我总盼他们比谁都快活。”   江澄闻言,一顿,眸光恍惚了一瞬,随即敛眉。   该有亲人的模样……什么才算亲人的模样?魏无羡……你与我……如何算是亲人模样?   “江宗主?”   江澄回过神来,收敛心神道:“我还需去处理事务,暂且失陪,碧玉,你领扶风仙子参观一下。”   清漪见得江澄衣角消失在门边,终于缓缓蹙眉。   江澄……心境似是极其不稳。   罢了……左右无事,不妨多留一段时日吧。   清漪眸光微动,忆起凤凰谷内。 第38章 番外二【澄清之凤凰谷】   想起江澄与清漪的相识,非但不算美好,还有几分尴尬。   彼时江澄因担忧自家外甥,跟随仙子误入凤凰谷,同清漪不打不相识之后亦因形势危急,不得不同金凌一同和清漪几人住在一起。   为避免受魇毒侵染,他们每日都是要喝药的。   清漪亲手所熬的药,自然不比一般苦药。   药色澄澈,微带着甘草香气,虽不说好喝,却也着实算不上多苦口。   唯独江澄与金凌,相似的俊美面容,相似的两道剑眉,蹙得紧紧的,仿若饮鸩。   不过除去眉头更蹙几分,江澄便也不曾有多余神色。   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离开此地,回去莲花坞。   莲花坞无宗主坐镇,倘若遇事,人心涣散,最易被人趁虚而入。   然则始终无解,魏婴、蓝湛、宋岚、晓星尘,包括他自己,无一人寻到方法。   江澄不由愈发焦躁。   莲花坞江家,这么多年是他一手撑起来的,若是有何意外,如何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正是心神不宁,余光便瞥见金凌苦着脸不愿意喝药,不由得脸色一沉。   “这么大的人了还连药也喝不下,丢不丢人!”   金凌蔫蔫苦着脸,嘟囔道:“舅舅你不也喝不下……”   江澄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劈头盖脸洒向金凌,怒声道:“你还有脸说!叫你遇事冷静多思,你却蠢得送进危局,还要他人搭救!你以为你有多好的运气!”   金凌低下头,理亏却也忍不住辩解道:“我……”   “给我滚去练剑!若是退步,我打断你的腿!”   “哦……”   金凌恹恹走到堂屋……这才想起……如今这情形,如今这住所,哪里还有出去练剑的条件?   金凌茫然的现在屋子中央,握紧了手中佩剑,想到还被困在栖梧阁的蓝苑。   没用!真没用!除了被当个孩子照顾……连亲自去见蓝苑一面也做不到的自己,还说什么要赶上舅舅那一代人。   真是……痴人说梦啊。   恰巧清漪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他面色不好,遂关怀道:“怎么了?提着剑站在这儿?”   金凌抿着唇,默然站在远处,一声不吭。   清漪蹙了蹙眉,立刻明白过来,试探问道:“你同江宗主吵架了?”   金凌梗着脖子,眼圈红红,忽然觉得委屈得要命。   清漪无奈走上前,温柔道:“别生气了,你舅舅向来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他又是个男子,自然对你严厉一些。”   “清漪姐……,我不是生舅舅的气……”金凌抹了把脸,低声道:“我是气我自己,又拖累你们。”   “噗!”清漪闻言不由轻笑出声,拉着金凌坐下,伸手揉了揉他发顶。   “阿凌,你才多大?便是你舅舅与含光君这样的人,都还困在此处呢!再者……说什么拖累,你未弃同伴而去,竭尽所能,正因为有了你,大家也不寂寞呢。”   “可……可是……”   “傻孩子,你父母若是知晓,会以你为傲的。你舅舅……亦很高兴。”   金凌撇了撇嘴,闷声道:“舅舅才不高兴,他到了这儿,也不知道莲花坞和金家怎么样了。”   “天塌下来,终归有我们顶着,与其现在后悔,何不当初就想好?你如今已是金家家主,日后更应谋定而后动。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可明白?”   金凌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清漪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自背后拿出一串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   “猜猜这是什么?”   金凌疑惑看着清漪手中的东西,正要摇头,忽然闻到一丝甜香,不由眼睛一亮。   “荷花酥?!我和舅舅在莲花坞最喜欢吃这个点心了。”   屋子里正聚精会神偷听的江澄闻言面色一黑。   臭小子,即便喜欢,也不能随便说出来啊!   清漪笑眯眯将纸包递到金凌手中,道:“闲来无事做的,厨房还有许多,你帮我把这给魏公子送去,如何?”   “可是……舅舅让我练剑……”   清漪笑着挥手,道:“去吧去吧,我去同你舅舅说。”   一墙之隔,江澄自然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清漪敲门时,便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应声了。   看着清漪将一碟点心放在桌上,江澄这才嗅到她身上除却点心的甜香,还带着浅浅药味。   “那朱雀圣尊,魂灵当真能被分离?”   清漪倒是没想到江澄一开口就提到此事,不过一想到如今处境,倒也了然。   毕竟自己同两位道长无牵无挂,阿箐亦有人照顾,江澄身上担着莲花坞,金家也需他照拂,此时想必心急如焚。   “我虽不敢说十分有效,却有九分把握,只是此等药材难制,尚需一些时日。”   江澄点点头,一时也无话,却又忍不住问道:“阿凌说你医术精湛,有起死回生之能……”   清漪微微摇头,道:“起死回生非我所能,除非魂魄尚在,或气息未绝,或可一救。”   “是吗……”   江澄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出神。   若是能早些出现这样一个人,或许金子轩,姐姐,他们就不会死了,阿凌不会成为孤儿,魏婴也不会去修鬼道……   “江宗主?”   江澄回过神,清漪的五官已放大的眼前。   “!”   江澄一惊,凤眼都瞪大了几分。   “江宗主,这荷花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多……多谢!”   清漪转身,不由眼眸弯弯,心道:这江宗主……跟金凌不愧是舅甥,还挺可爱的。   这个想法,直到两人落入湖底阵中,江澄替她挨了魇兽一击,终于有了转变。   傲娇什么的,一点也不可爱!   “江宗主!你这是做什么?”   江澄捂住腹部,拄剑缓缓跪坐到地上,眼前逐渐模糊成一团一团的黑影,却仍声音冷硬道:“我总不至于连一介女流都顾不住,况且,你现下可比我金贵。”   清漪一把拉住江澄,扶着他坐到地上,低声道:“江宗主?你忍着点,魇毒只有魇夜之果能解,眼下我也找不到魇夜之果,所以……只能蛮力拔除了。”   还不待江澄回答,清漪已一把扯开江澄衣服,露出大片胸膛和被魇毒侵袭的腹部。   “你做什么!”   江澄咬着牙,剧痛倏忽被震惊盖过,痛苦和震惊齐齐涌上俊脸,一片绯红。   “忍一忍……”   清漪一挥手,在身周筑起一道火墙,四周魇兽如临大敌,纷纷后退。   清漪自袖中抽出一条洁白手帕塞进江澄嘴里。   玉手微抬,手中红光氤氲,五指成爪覆上江澄腹部。   “唔!”   江澄一抖,手臂上经络紧绷,发白的指尖紧紧扣住三毒。   赤红的光芒吸引着黑气一点一点脱离伤口,清漪收回手,掌中火焰跳动,逐渐将黑气吞噬。   清漪微舒了一口气,低头,江澄已脱力倒在她怀里。   清漪取出江澄口中手帕,试探着轻声唤他。   “江宗主?”   江澄浑浑噩噩,抬头看见一个女子温柔的面容在眼前,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姐姐?”   清漪一愣,还不知如何回答,已被怀里男子抱个满怀。   “姐姐……,我好想你……。”   清漪身子一僵,轻轻探上江澄脉搏,   还好还好,只是余毒未消,神智不清而已,休息一夜便好。   “阿澄,乖,姐姐给你上药。”   其实以她的修为,使江澄痊愈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她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干扰此间世界本已受天道白眼,倘被这些修道者知晓她的身份,所谓人心险恶,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祸及两位道长。   “姐姐,魏无羡他欺负我……”   江澄眼神迷蒙,一如当年跌落坑底的稚子,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淌下来,满脸委屈惶惑。   清漪从未见过江澄多少情绪,他的脸,虽则十分俊美,却总是笼罩着连绵阴云,连一丝阳光也没有,眼下,见江澄落泪,便更是慌了手脚。   她向来怕男人流泪,更何况如此骄傲的男子,这……两位道长伤心自然有对方安慰,阿箐呢,哄一哄就好,眼前这个……可要如何是好?   “乖,姐姐帮你打他。”   江澄闻言,眨了眨眼,又蹙眉摇头道:“不,是我欺负他了。”   清漪轻叹一口气,替他擦去面上眼泪,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   她未曾有过如此情谊深厚的发小,更不曾坎坷至此,便也无法明了江澄心里的悲苦沉痛。   “姐姐,他不会原谅我了,是我错了……”   他后悔了,后悔责怪魏无羡不曾佩剑,太过狂妄,后悔围攻乱葬岗,置他于死地,后悔魏无羡魂归之后,未曾好言相待,后悔在祠堂出言伤他。   因魏无羡失去父母,又因他失去姐姐,到最后……竟还不能面对他,更不能恨他,反而要愧对他,何其可笑。   最终,他们再也回不去年少时分了。   清漪像摸金凌发顶一样,摸了摸江澄的头,想象着江厌离该有的口吻语气,温柔道:“阿澄已经做得很好了,阿羡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阿澄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江澄在这样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遂又嘟囔道:“可是阿凌一点也不乖,他亲别人都不亲我……”   清漪失笑,道:“阿凌最喜欢的就是舅舅了,阿澄是他唯一的亲人呢,阿澄把他教得很好呢,姐姐很高兴。”   “姐姐……我好累啊,姐姐……阿凌也想你了。”   语声渐低,清漪试探着动了动,将江澄小心抱在怀里。   是昏睡过去了。   清漪松了一口气,取出一件披风铺在地上,随后将江澄放倒在地上,替他细心上好药,再将衣物给他整理好。   收回手,目光不经意就落到江澄的脸上。   清漪皱了皱眉,替江澄把泪水擦干净,再将两道剑眉抚平,看他良久,终究一挥衣袖拂过江澄面颊。   “好好睡一觉吧,做个好梦。梦醒了,你还是江家家主江晚吟。”   至于江澄清醒之后如何羞赧别扭,如何回避清漪,倒也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第39章 番外三【澄清】   清漪就这样在莲花坞住了下来。   平日里,写了药方子交给碧玉,自有人熬了药端来,清漪把药端给江澄,亲眼见他喝下。   江澄虽看着不苟言笑,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平素却也极有礼仪风范,作息也极规律。   他实则是个极寡言的人,待旁人,也未曾有从前对着魏无羡的那一点刻薄。   每日辰时起床,练半个时辰的剑,用过早饭,再处理一个半时辰的事务。接下来的半日,就是察看门下弟子修炼,且自己提升修为,堂堂江家宗主,竟无一刻放松。   清漪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江澄过于高傲挺直的脊背上,背负着什么。   眼见着江澄蹙眉将一碗药汤喝下去,清漪不由疑惑道:“我已放了许多甘草,竟然还是极苦?”   江澄放下药碗,道:“并非极苦,只是我……甚少生病。”   即使生病,也是最不乐意喝药的。   清漪闻言,笑眯眯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碟子,推到江澄身前,道:“尝尝看?”   雪白的瓷碟上,整整齐齐摆着六枚胜开的“荷花”,层层叠叠花瓣微微绽开,顶上各缀着一粒朱红的樱桃,清雅小巧,而又不失可爱。   “你做的?”   江澄诧异皱眉,板着脸看向碧玉,道:“扶风仙子乃莲花坞贵客,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   “江宗主,是我闲着无聊,自己找小厨房捣鼓的,你家这些婢女又哪里敢拦我?毕竟我在这儿也住了有两个多月了,碧玉领着我将四处都逛遍了,不找点事情做,当真闲得慌。”   清漪无奈,笑着拦住江澄,道:“好歹我也忙了这许久,江宗主不赏个脸?”   江澄迟疑片刻,伸手捏起一块荷花酥。   入口酥软,形态可爱,确实美味。   口里的甜味很快冲淡了舌尖的辛涩,便连两道长眉,都随之舒展开来。   清漪看着江澄的表情,满意点头,道:“看来我出来一趟厨艺更有提高,回去可以做给阿箐尝一尝。”   江澄闻言,脸上表情一滞,随即道:“你倒是个好姐姐。”   清漪轻笑一声,看向窗外,“你又要出去巡查?”   江澄点头。   清漪指了指万里晴空,道:“要变天了。”   江澄侧身看向窗外,果然皱起眉头。   “既然今日有雨,何妨休息片刻呢?你这身子眼下需静养,万事莫要操之过急。”   江澄闻言,直接道:“如何静养?”   “我听闻……江宗主乃仙门名士,六艺皆通,棋……能否?”   江澄蹙眉,道:“可。”   清漪闻言,一扬袖将鲤鱼精小游放进湖中,好整以暇的坐下。   江澄已许久不曾同谁对弈,三局两胜,赢家最后却依旧是他。   抬头,已是夕阳西下。   碧玉替两人收了棋盘,传上晚膳。   江澄因着棋场得意,心怀舒畅,不知不觉中米饭都比平时多用了小半碗。   放下碗筷,这才发觉清漪托着腮笑吟吟看着他,不由蹙眉道:“为何这般看我?”   清漪摇了摇头,道:“雨停了,不妨出去走一走?”   此时正是夜幕初临,水上渔船纷纷归家,水鸟归巢。   江澄解下岸边一条小船,待两人上船,小船便悠悠驶离岸边。   天边晚霞正绵延着落到水面,摇曳粉荷也渐渐合拢花苞。   清漪缓缓拂过花苞,耳边都是花朵的窃窃私语。   “呀……宗主今日带了一位仙子来呢!”   “诶呀呀,今日的宗主好看呢。”   “嘿嘿,莲花坞许久没有漂亮的小姐姐了。”   “这位小姐姐能多住一段时间就好了,莲花坞好寂寞啊……”   “要是小宗主回来了,就好啦……”   “宗主今日,心情极好呢。”   清漪‘噗嗤’一声笑,伸手抚了抚一朵随风摇曳的花苞。   没想到,江澄的小迷妹还不少呢。   “你……平日里都这般欢畅?”   江澄生平第一次,看见清漪这样有事没事傻乐的人。   从前魏无羡也成天傻乐,不过他是在别人身上找乐子,眼前这女子,却似乎从来都心情极好,每日里都意气风发的。   清漪直起身,笑道:“光阴苦短,自要及时行乐。眼下四方平定,亲人安好,自然欢畅。”   “是吗……”   江澄抬头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碧波荡漾,华灯初上倒映水中。   水面波光飘摇,映入水中是他的容颜,如此陌生,满是寂寥和冷酷。   江澄一惊,不由撇过头后退一步,不再看向水中。   清漪极目而望,不由闭上双目,道:“洞庭湖波八百里,古人诚不欺我,当真壮观。”   江澄不自觉偏头看了看清漪,学着她远望,白茫茫的依旧是夜幕下的水汽。   这本是他自小看腻了的风景,眼下竟似乎当真不同。   “江宗主,我听闻洞庭湖中有一山,似碧玉镶嵌,分外美丽,可是如此?”   “确实。”   江澄点了点头,道:“随我来。”   小船悠悠,似一片柳叶,随水而去。   君山就是洞庭湖的那块碧玉,作为湖中山,亦是江家监管洞庭湖不可或缺的据点。   远远地,清漪便听到风铃的清脆响声。   待得目中那一点绿渐渐放大,楼阁隐现,直至变成一座小山,小船便靠了岸。   岸上早有人垂手恭候,拉住小船绳索,待两人上岸。   清漪细细打量岸上的人。   衣衫简朴,年龄颇大,面容沧桑,看向江澄的眼神却不仅仅是作为属下的服从敬畏,更多的竟是……欣喜与关切?   “虞伯,近来身体可好?”   江澄待清漪上岸后,亦抬步下了船,将目光投向老者,话语中微微露出一丝关怀。   清漪心里一动:虞……是江澄母亲的姓氏。   “小老儿身体惯来如此,少爷近来可能安眠?”   江澄的声音便微微柔和,道:“我也很好,近来扶风仙子造访,我带她来君山游玩,以尽地主之谊。”   虞伯闻言,眼角皱纹便渐渐舒展开,露出一个宽慰笑容,喜道:“好!好!游玩好,少爷平素太过辛劳,偶尔松快身心,方是长久之道。”   随后又向清漪行礼,道:“小老儿见过扶风仙子,此处简陋,委屈仙子了。”   清漪闻言摇头笑道:“虞伯哪里的话?此处清幽秀美,是极佳的住处了,贸然来访,打扰您老人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那……少爷您先同仙子聊,小老儿先去为仙子安排住处。”   很快,便有年轻人为两人送上点心零嘴并一壶酒一壶清茶。   茶是清漪的,酒却是江澄的。   恰逢十五夜,天边月正圆。   银光倾泻,撒了满湖,罩上白茫茫的纱。   “此地是湖上据点,可掌控水中动向,保水域安稳。”   清漪闻言,点头道:“偌大洞庭湖安居乐业,莲花坞当真名不虚传。这一方百姓,也全靠你们江家护持了。”   江澄嗤笑一声,饮下一杯清茶。   “如何名不虚传?狠辣之名?”   清漪哑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既是无法回答,不答就是。   好在江澄也不过一句自嘲,未必求一份答案。况且……外界如何传闻,他自是知晓。   江澄看着湖面,目光渐渐化作迷茫。   他已是江家家主,那该千刀万剐的魏无羡也已寻到,十多年的魔障倏忽间就散了。   再不必日夜辗转反侧,思虑魏无羡何时回归,更不必杯弓蛇影,见鬼道则动。到如今,他竟不知道还能剩下什么?   莲花坞么?   一人的莲花坞。   名利权势么?   又有何用呢?依旧换不回来父亲母亲和姐姐。   清漪知道江澄难过,他再没了恨意和执念支撑,活着总归有几分艰难,然她也不能说什么宽慰的话。   那太过虚假,也无任何作用,倒不如同以往一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只是陪江澄坐在那儿,一人饮酒,一人饮茶罢了。   江澄终究是有几分醉了,即便是醉了,依旧是望着湖面,面容严肃冷淡,十足高傲模样。   神思飘浮着,方扯回一点思绪来,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个清漪。   转过身去,清漪正专心致志吃着糕点,再看桌面,已是十分干净。   “…………”   清漪察觉到江澄目光,抬起头关切道:“江宗主……你可要吃?你们这儿的零嘴,味道极佳,改日我也学着做一做罢。”   江澄默了一默,一时无言,心中却奇异的失却了任何悲愁。   他只艰难道:“现下已晚,多食易积食,饮茶过量难以安眠。”   清漪闻言,颇自豪的笑了笑,道:“唔,没事,我向来身体康健。倒是你,夜间寒凉,衣衫太薄,可要加衣物?”   江澄摇头,缓缓道:“夜已深,当歇息了,此地景致,白日便大抵可见。”   清漪点头,随后奇道:“此处何故只有虞伯并几个小童?我原以为少说也驻有数十人的。”   江澄搁了酒杯,轻声道:“虞伯是娘亲出嫁时带来的随从,当年侥幸逃过莲花坞大劫,扶持我主管莲花坞,后来自请住到君山,我便同意了,此处有他坐镇,足矣。”   清漪闻言点头,这虞伯,看着灵力确实深厚,又是元老,坐镇君山,修身养性,确实足矣,那几个小童,怕也只是照顾他的。   得知清漪是受金凌之邀前来为江澄调养身体,虞伯为示敬重,便亲自掌灯领了清漪到住所。   一处清净竹楼,别致典雅,一看便知是女子香闺。旁边一处院子,花影摇曳,暗香袭人,更是确定了她的想法。   这当是女眷住所。   虞伯回头,见清漪看向那院子,面上便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是大小姐从前的住处,多年来少爷着人打扫修缮,因此还保持原状。”   “江大小姐?”清漪心下了然,笑道:“她定然是一位极温柔的女子。”   “大小姐肖父,同少爷感情极好,从前他们最爱来此处避暑,因此也专程辟了院落,如今整个莲花坞,也只有此处才是旧模样。”   清漪心中一动,试探问道:“我……可似江大小姐?”   虞伯目露惊讶,而后摇头,露出些慈和笑容,道:“仙子同大小姐,并无相似处。”   “并无?”   虞伯面上露出些缅怀,道:“大小姐并无仙子这般容颜,亦无仙子这般风华,大小姐是长女,温和善良,懂事随和,性子安静。仙子若是雪夜红梅,大小姐便是莲花坞一朵粉荷,并不十分耀目,只清香不散。”   若说相似,虞伯看着眼前女子。   那便只有一般温柔的笑容了。 第40章 番外四【澄清】   第二日。   江澄一早看见虞伯时,清漪正一边写了药方子,一边同虞伯聊天。   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一老一少,同时笑了开来,很是欢欣的模样。   药方子旁的碟子里,堆着小山堆似的剥好的莲子,规规矩矩的码作一个小尖,极服帖的模样。   总觉得……没自己什么事情,虞伯也少有这般开心时候,带清漪来此处,倒也不错。   江澄调转步伐,预备出去转一圈,甫一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江宗主?你也起得这般早?”   江澄重又转过身,徐徐走向两人。这一走近,便发觉出不同来。   清漪面上施了淡妆,只见两道黛眉,春水似的双目,卷翘的睫毛,全然不同以往的素面朝天,衣物也是讲究。   即使单论姿容,她已足以傲视众家仙子了。   比之以往,更多出几分精致高贵,却少了那慵懒随和,眉目间笑意却依旧熟悉。   清漪察觉到他目光,解释道:“昨夜收到大哥二哥的传讯,欧阳夫人提亲来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江澄这才想起,清漪可是为了“避难”才在莲花坞住了这许久,随即便道:“何时动身?”   “用过早膳之后。”清漪停笔,将药方子交给江澄,道:“我替虞伯诊了脉,老人家身体康健,只是从前有些旧疾,按这方子吃上七副药,应当就无事了。”   “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半个时辰后,清漪看着翩然落到眼前的仙鹤,转身看向江澄。   “江宗主,不必远送。药可是还要吃的哦,我已吩咐碧玉去买了各色糕点蜜饯,你回去时恰好试试口味。待事了,我可是要来莲花坞复诊的。”   仙鹤载着红衣女子振翅而去,江澄回过神来,天边哪还有身影。   “少爷,莲花坞一直缺一个女主人呢。”   虞伯不知何时已站到江澄身侧。   江澄微蹙了眉,半晌,摇头道:“她不合适。”   虞伯看着江澄离去的身影,却并不如何失望,面上反而微微露出笑意。   ‘姻缘’二字,哪是你说得合适与否呢?从前的紫鸢小姐,后来的小姑爷,都也曾这般笃定呢。   所谓“不合适”,不正表明你已将这人放进心里考量了么?   江澄自然知晓,莲花坞众人都盼着他能娶亲。   他实则也曾识得数位仙子,却终是无缘。   他哪里有成亲的心思?又如何有迁就女儿心的细致?   甫一见面便是三分严肃,接着便是三分手足无措,三分神思不属,尽管这在他人眼中俱是十分的冷厉傲慢。   可清漪……江澄从未动过与她成婚的念头,他自然也知晓,清漪亦无此念,否则,她便不会如此洒脱自在,且避提亲者如蛇蝎。   不合适……至于何处不合适,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清漪,该是能与他谈笑风生,对弈舞剑,能忍受他的沉默寡言的人,耐心温柔一如姐姐,却又强大镇静,眼里只容得下美好。   这样的女中豪杰……应该是朋友吧?清漪,是能与他月下对饮,校场对峙的友人。   她该有一个温柔体贴,能同她一般浪迹江湖,解她心意,陪她悬壶济世的俊杰,这样,才是般配。   娶亲,有何必要呢?缘分不到,只会成为父亲母亲一般的怨偶,再不济,还有金凌继承莲花坞呢。   江澄如是想着,心里更加古井无波。   然而万事……却从来不如人所预料。   清漪未如所言那般再访莲花坞。   同欧阳家定下千风仙子的亲事,栖云峰上又忙着过年,甫一过完年,栖云峰上建筑尽皆落成,宋岚同晓星尘的婚期又将近了。   江澄眼见着莲花坞中从清荷凋零到大雪纷飞。   半年光景就这样过去了。   江澄偶尔也会出神,也会对月独酌,走在大街上看见各色小摊,亦会不自觉光顾。虽则买回去也是叫碧玉分给那些小屁孩儿。   大管家碧玉不由得摇头叹息。   扶风仙子不过来莲花坞住了两月而已,甫一离开,莫说宗主,自己都有些惆怅。   然而江澄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惆怅,他捏着手中信纸,纸上一字一句,无不散发出对方的欢欣愉悦,却反衬出他的日子如何寡淡无波。   不过……一想到向来懒散自由的清漪忙得如何晕头转向,他心里便快慰了许多。   既然栖云峰新居落成,广收弟子,他也该前去道贺一番。   这般想着,江澄立刻出声吩咐道:“预备一份厚礼,本宗要前去栖云峰祝贺。”   碧玉看着江澄不自觉转晴的面色,含笑领命离开。   听闻求亲的人快要踏破扶风仙子家的门槛了,自家宗主总算是决定上门拜访了。   莲花坞内消息再一次迅速流传。   唉,宗主叛逆,操碎吾心啊。   江澄去到栖云峰,消息便传到宋岚与晓星尘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彼此惊讶。想了一想,江澄似乎与清漪关系不错,怕是来寻清漪的吧。   遂告知清漪。   清漪自然也惊讶,不过片刻后心里也生出几分欣慰。   不容易啊!江澄竟主动来访,当真让人受宠若惊啊,总算不枉她为对方浪费那许多心思了。   遂带着江澄四处参观,末了,给他划了个最好的房间。   一来二去,竟全然没有半年未见的生疏。   于是江澄送了礼,访过宋岚与晓星尘,同清漪对弈,切磋,尝过她新做的糕点,听过近来趣闻,又说过金凌糗事,几日后,便告辞回了莲花坞。   再后来……你来我往,栖云峰同莲花坞的关系竟越来越好。   栖云峰上送信的仙鹤没事都会到莲花坞去耍几日,鲤鱼精小游也喜好赖在莲花坞。而莲花坞的大管家碧玉,更是同栖云峰上书信来往,生意往来,特产收送,莲花坞送礼的小童如今都已识得栖云峰上的人了。   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   清漪来到莲花坞,依旧笑容温柔,江澄却能敏感察觉她情绪的低迷。想了想,决定带她去看看虞伯,清漪终于提起了些兴致。   洞庭湖又是粉荷满湖,清漪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歪头看着江澄,感叹道:“可还记得第一次来君山?”   江澄点头,眉间露出一抹笑意道:“自然记得。”   清漪眨了眨眼睛,道:“那时候,你当真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江澄低头看着水中倒影,这一次,依旧是被自己神情吓了一跳。   十五年里,他已散去戾气,不再浮躁,他已极少再回顾往事,眉眼不再冰冷,竟是从前不曾有的安宁。   他亦不曾再抓捕过修鬼道之人,更不曾擅用紫电   。   从前沉寂而稍显刻板的莲花坞,如今似又有了儿时生气。   “怎么?被自己帅到了?”   抬头,便是清漪唇畔促狭的笑意。   江澄色厉内荏,瞪她一眼,嘴唇微动,却终是未曾说什么。   他想说,谢谢你,不过想来对方也不在意,说出口来,哪一日对方想起来了,怕是反被打趣。   看过虞伯,江澄便带着清漪去了莲花坞新开张的许多店铺,回来的路上,路过一条小巷子,江澄忽然便停住脚步。   两人走进巷子,只见一只小奶狗正哼唧着躺在一个角落。   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是个很漂亮的小家伙,之所以叫,怕是因为身上那伤口。   一看便是被小孩子砸伤的。   奶狗虽小,见到有人来,却反而不□□,只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看着两人。   清漪将买来的糕点掰碎一些放在小狗身前,退开两步,假装拉着江澄看风景。   那小狗犹豫半晌,见无人在意他,便小心舔食起来。   清漪余光看着小狗,不自觉看向江澄。   江澄被看得莫名其妙。   待小狗吃饱了,清漪轻轻走上前,想要抱它,对方却露出牙齿,一副随时要冲上来咬人的模样。   清漪再三试探,对方却不肯让步,末了,她极无奈轻叹一声,对江澄使了一个眼色,拉着江澄转身走出巷子。   江澄正要说话,便被清漪阻止了。   两人偷偷探头看向巷子里,那小奶狗正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见无人出现,只得呜咽两声,萎靡低下毛茸茸的头,用爪子将吃剩下的糕点扒拉到身边,委委屈屈蜷作一团。   清漪心里忽然如被针刺,缓缓转身看向江澄。   江澄也愣住了,脸色却忽然苍白,而后被绯色浸染,他几乎蹭的一下站直身来。   清漪已快步走向那小狗,在对方显然茫然的目光中,将它抱到怀里。   “江澄,给它取个名字吧。”   江澄尚来不及反应,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上的奶狗,迟疑道:“海……海棠?”   在清漪带着细细碎碎光芒的温柔目光中,海棠就这样有了名字。   江澄回过神来,看着舒服蜷在自己身侧的海棠,伸手把对方的雪白绒毛撸得横七竖八支棱着,心里郁卒不已。   自己究竟为何要在清漪面前抱着这傻东西落荒而逃?   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   这样想着的江大宗主,面色却烫得能煎鸡蛋了。   他终于懊恼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同小时候一般,不甘心地扑腾了几下,而后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帘。   为什么在那一刻,自己从里到外,毫无遁形地崭露在了清漪面前,为什么她的眼神,竟让自己一瞬间不敢直视,不敢看清。   回到栖云峰的清漪却还来不及如何想到江澄。   一张精致大气的帖子正摆在她手边,宋岚同晓星尘亦锁眉坐在一旁。   这是清河聂氏的帖子。   聂家现任家主聂怀桑,已多次向宋岚与晓星尘提及联姻了。   阿箐的孩子都已七八岁了,栖云峰上如今能叫聂怀桑有这念头的人,只有清漪。   清漪揉了揉眉心,道:“这聂怀桑,天下好女子这般多,何苦与我过不去。”   晓星尘闻言,亦是蹙眉道:“他倒是给出了许多好处,但我同子琛已一一婉拒,眼下告知你,只是望你心中有数,多加小心。”   清漪点头,道:“莫说我不愿成婚,便是愿成婚,也绝不会与他成婚。”   宋岚同晓星尘对视一眼,道:“聂怀桑此人,心思深沉,你二人并无交集,他许是为利而来,定要小心提防。”   清漪极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红袖招与悬壶阁,如今已做得极大。自己且同两位义兄关系深厚,阿箐如今更是欧阳家的少夫人。   这聂怀桑……或许是打着自己背后利益的主意,听闻他也被催着成婚,怕是完全受利益驱使罢。   也或许……他探知蓝曦臣常常出入红袖招,心里有了什么猜测?   不过刘钰方才过世下葬,便是他有何猜测,也为时已晚。   清漪将手中疏影白玉扇一合,莫名有些恶心。   七八月份的烈日正毒,蝉噪不休,她想念君山上的清风与洞庭湖的碧波了,她本是想在莲花坞避暑的。   然眼下还是安分呆在栖云峰上吧。   不期然,却想起那日同江澄匆匆分别的情景。   漫不经心摇扇的手便顿住了。   镜中女子眉目间俱是满满笑意,止都止不住的温柔。   清漪只得拿扇子捂了脸,哀叹道:“清漪啊清漪,你莫不是动了凡心吧。”   说好的道心澄明呢?眼下招惹上这样一朵桃花,你又该当如何?   是摘下别到心里继续盛放,还是任它随水东流慢慢凋零? 第41章 番外五【澄清完结章】   这厢清漪安安静静在栖云峰教导弟子,外面不知何时却有了传言,且愈演愈烈。   清河聂氏要同栖云峰联姻了,听闻聂怀桑已多次求娶扶风仙子清漪。   清漪听闻这传言,却并不着急。   不会嫁的,终不会嫁,不过是有许多人碍于聂氏,不会再将目光投向她。   实则十五年过去了,许多当初向她提亲的人,娃娃都十多岁了,本已无人再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清漪不急,远在金鳞台听到消息的金凌却急了,于是立刻回去莲花坞。   “舅舅!聂怀桑要娶清漪姐呢!你不着急吗?”   江澄不满的看着金凌,这臭小子,越长大越无法无天。   “我为何要着急?清漪她并无嫁予聂怀桑之心,且她同宋岚与晓星尘关系亲厚,栖云峰并不会拿她作筹码。”   金凌恨得挠墙,道:“聂怀桑许久以前就曾想求娶清漪姐了,那时被婉拒,便作罢了,近两年他被催婚催得急,与栖云峰书信往来很是殷勤的。”   江澄一愣,细细回想起来,他同清漪,确实极少聊到这些事。   男未婚,女未嫁,说起来总有几分尴尬。   “要是清漪姐真动心了,嫁给了聂怀桑,我……我就不管你了!看你去哪儿再找一个清漪姐出来!”   金凌撒完泼就跑,江澄却叫他扰乱了思绪。   是夜,天边玉蟾高悬,江澄披衣起身,推门走到庭院中。   海棠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好奇看着自家主人,复又将鼻子埋进爪中。   最后,江澄仍是给清漪写了信。   涂涂改改两个时辰,终于将满腹心思寄予寥寥数语。   却始终未等到回信。   栖云峰上,本是带着蓝忘机来探听口风的魏无羡眼尖地看见莲花坞的传信鸟。眼珠一转,将那传信鸟召了下来。   取下信纸一看,唇边便露出一个狡黠笑容。   “这个江澄,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般别扭,这样的关键时刻,信倒是写得寡淡,皆是些不着边的事情,莲花坞什么时候才能热闹起来哟,也该让他急一急。”   清漪自然未看到信,她看见传信鸟时,也只以为是闲来无事飞来栖云峰上同仙鹤玩耍的,于是撸了半晌传信鸟,在对方差点被她撸秃毛之前,终于放开了手。   传信鸟落荒而逃。   于是……在两位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江澄终于如魏无羡所期的乱了心绪。   江澄在第五次失神之后,终于搁笔,雪白宣纸上翻来覆去,皆是清漪二字。   他蹙着眉,揭了宣纸,正要揉成一团,忽又有些迟疑。   最终江澄还是将那张纸摊平放在桌上,面色纠结瞪着清漪那名字,几乎能瞪出花儿一般。   翌日。   江澄来到扶风楼。   彼时清漪正探头同楼下的小弟子说着什么,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长发清越地垂在空中,笑声自风中飘来。   “绵绵,记得让青羊姐给我留着好吃的,我一会儿就过来!”   那小弟子是个双十年华的丫头,身段风流,面容秀美,仰头笑着应答,转过身来看见江澄,也不惧他,只笑着行礼,心道看来姑姑一会儿怕是来不了了。   江澄记得她是栖云峰上一位女客卿的长女,极受清漪喜爱。   一袭紫衣的江澄在栖云峰上格外醒目,清漪一眼便看到他。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江澄上了楼去,一眼看去,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扶风楼,楼扶风,浅青纱幔被清风吹得呼啦啦作响,清浅的莲花香氤氲着熏散着每一寸肌肤。   “你来……”   “我来看看你……”   “坐吧。”   清漪合上窗,撩开纱幔,一面继续捣鼓自己的药柜。   江澄看着她专心致志的身影,手心渐渐潮湿。   “听闻……聂怀桑想要同栖云峰联姻?”   清漪手中动作一顿,缓缓道:“是。”   “那你可曾答应?”   话甫一出口,江澄便自觉不妥,迅速闭上嘴。   他这语气,太过急切,太过莽撞。   清漪转过头静静看着他,看得江澄不自觉蹙紧眉,想要躲开她的目光。   耳边却忽闻轻声回答。   “未曾。”   心头倏忽一松,满室微妙气氛却愈发扩散。   两人都未再说话。   待清漪收好最后一味药,她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江澄。   “虽未曾答应,留在此处,以后却仍旧会有诸多麻烦,我预备出门游历。”   江澄一愣,道:“你要走?”   清漪确是这般想的。   栖云峰有太多她割舍不掉的人和事,她自然不可能离开,但四处走走,亦是极好的,等她想念大哥二哥时,可以再回来,自阿箐嫁到欧阳家,她们姐妹二人亦是聚少离多,她或可去欧阳家探望阿箐。   只是……眼前这人……   江澄捏了捏自己指尖,道:“只要你不愿,无人能逼你。你若喜好清净,亦可长住莲花坞。”   清漪叹了口气,道:“我着实有些厌烦这些事。至于莲花坞,我总不能时常叨扰你,你今日……可是有何事?”   “没有!”   “是吗?”清漪闻言,越过他缓缓往外走。   江澄想问,她为何不回信,想问她那日为何那般看着自己。   可是……   “我得先出去一趟,你先在书房看会书如何?倘若无聊,魏公子同含光君亦来了,你可以去寻他们。”   江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日在小巷中捡到海棠时,清漪的神色忽然浮现在眼前。   门外贴在一起的魏无羡同金凌对视一眼,抓耳挠腮,可谓心急如焚。   蓝湛看着恨不得亲身上阵的一大一小,无奈摇头。   “清漪!”   江澄忽然开口。   清漪转过身来,略有几分疑惑的看着他。   “不叨扰。”   “嗯?”   “你来莲花坞,一点也不叨扰。”   江澄别开脸,不再看她,面上却不由得发红,语速极快地道:“莲花坞,还缺一个主人,你可愿意以后长住莲花坞?那儿会很清净,也会很热闹,想做什么都可以。”   屋中一时静默,无人答话。   江澄不由得慌乱起来,回头去看。   清漪正静静立在不远处,徐徐露出一个笑容,正如那日在巷中。   她的笑容,如同洞庭湖的水波,荡漾在面容上,眼波里。既有温柔,又有了然,还有尘埃落定的浅浅欢欣。   清漪一步步走向江澄,将他明艳又俊秀的眉目用目光一点点描摹。   “你若要娶我,今生便只能有我一人。”   “我江澄,自非负心薄幸之人。”   “我偶尔闹些脾气,你可要宽容。”   “我在你眼里,莫非如此小肚鸡肠?”   “我若做错何事,惹你生气,你可莫要计较。”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有此肚量。”   “我这人无趣得很,生活单调,你莫要反悔。”   “君子一言,此生不悔。”   清漪便微微抬起头来,将柔软的唇瓣如蜻蜓点水一般,印上江澄双唇,一触即分。   “那么,我也此生只你一人,即使你闹些小脾气,我也不在意;倘做错了何事,我也不生气;即便生活单调无趣,也绝不反悔今日约定。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澄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蹙眉不满道:“我在你眼里竟然这么差劲?”   清漪从善如流,噙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当……。”   “不许反悔!”   清漪哑然,眼中漫出点点柔光,一字一句道:“绝不反悔。”   话音刚落,只听得“嘭”的一声,两个人影摔进房内,江澄和清漪齐齐转身。   正是听入了神激动难耐不小心扒开了房门的魏无羡和金凌。   江澄面色一黑,瞪大了眼看着魏无羡与金凌,想到他们方才偷听到了什么,眼里几乎都要喷火了。   “那什么……嘿嘿……我们路过,啊~~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去告诉我小师叔小师婶,不打扰你们了!”   魏无羡爬起身,带着蓝湛与金凌一溜烟离开。   所以蓝湛究竟是怎么容忍魏无羡这个疯子的?!   江澄再次觉得不可置信。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   江澄一愣,小心翼翼回握住这只手,掌心的温暖几乎顺着血液蔓延到心底。   时隔三十年,他终于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手,握住了能为他驱散阴霾的阳光。   在那荒草丛生的荒芜原野上,终于开出了不会凋谢的永洁之花。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ooc得厉害,请诸位看客轻拍,没有写出澄妹的威武霸气,反而小媳妇了,嘤嘤嘤我也很绝望啊,所以这篇文大概不是澄清而是清澄≥﹏≤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